冯玉耳这一问倒是把林正义问住了，所以他就看着能言善辩的大儿媳妇，让方莲来回答这个问题。
方莲也看出了老爷子的心思，当众不让，于是反问道，“玉耳妹妹，你此时此刻的心在哪里？”
“我的心……，”冯玉耳看了一眼西门欢说，“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赶都赶不走的人还有心吗？如果非要说有心，也在别人手攥着的。”
“玉耳妹妹，你这话就见外了，说得我们好像没有正义感了一样，大家伙都在欺负你一样，这话幸好是在屋里说的，没有外人听见，要是外面说了，人家还以为我们欺负你呢。”
“方姐姐，你屈死妹妹也。天地良心，我冯玉耳可没半点意思说你们不好。”
“哦，那你说说看，是哪个龟儿子王八蛋如此不知怜香惜玉？”
“你说好生生不在这四季如春的地府过日子，偏偏要出土回到地面世界去，找什么红衣女子李红月，我看分明是忘不了吕素素。”
方莲偷偷看了眼西门欢，心想冯玉耳把话说到这份，他也该说话了，可是西门欢没有，而是静静地吃着菜，喝着酒，好像事不关己一样。
因此叹道，“唉，妹妹这话倒是让我想起自己一生，只晓得陪男人睡觉赚钱，没有干一件感动男人的事，所以至此也没有那个男人为我牵肠挂肚，化成灰也没有人来找我相会，今儿个看来，我是失败的。”
柳丝丝一听这话眼泪簌簌往下落，“方莲姐，玉耳妹妹，你们就省省吧。我柳丝丝在地府开面馆八百年，为的就是他那句‘在地面世界做不成夫妻，来世到了地府成夫妻，’你们说我图个啥子？”
“柳妹妹，你有啥子好哭的？”罗姗赶紧帮柳丝丝抹去眼泪，“你们看看我，轮回考试得负分，变成老母猪，羞死先人不？”
“唉，”只听冯玉耳一声长叹，“三位姐姐，你们就不要抱怨了，再怎么着你们的男人把你们当婆娘。方莲姐姐，你人在丽人院，你男人是不是隔三差五给你送鸡鸭鹅蛋去？时时补身体，还时时给你送温暖，生怕你寂寞孤单。”
“罗姗姐姐你也是幸运的，虽说轮回考试得了低分，轮回成老母猪，你挨过肚子饿吗？你挨过主人打骂？挨过主人骂吗？你主人不但没有用猪棚，还随你四处走动吧？”
“最最关键是训练你在树上住，目的就一个，怕地上湿气重，伤害你的身体。”
“后来你虔诚忏悔，心转善念轮回成人，当晚就跟你的男人圆房了。圆房之后他让你下过地吗？要你砍过柴吗？让你出去工作吗？他像对待方莲姐姐一样对待你，哪一顿一天没有给你吃蛋？变着花样给你做着吃吧？”
“你说得一点没错。”
“我还要说柳姐姐，你是最幸福的人。你一定要问为什么？那我就慢慢地告诉你。”
“你虽说在地府没有等到情郎，但是你在地府开面馆的时候，你拿把算盘算算，八百年来，你跟多少男人约过会？虽然没成，那不是人家不喜欢你，而是你心有所属，主动放弃的啊！”
“女人不是嫁出去了才算赢家，而是有无数男人一路相爱，珍惜你，陪伴你，呵护你，你才是女人。你流泪，他把你抱着，哄着，给你买喜欢的东西，做你爱吃的东西，然后带你去玩，去风，说你喜欢听的话……。”
“柳姐姐，你是不是都拥有过这一切？后来你和西门乐相爱了，我见你的身体就没有离开过他的视线。你说一个女人在男人的眼里百看不厌，是不是该知足了？”
“还不是听你说见不得人的爱是无趣的，见不得阳光的爱是黑暗的，我才放弃等他的。”
“彼此彼此，”冯玉耳说，“我还不是听你们说什么宁信地府鬼，也莫信地面世界男人的嘴，我才着急忙荒地来到……。”
“别哭玉耳妹妹。”
冯玉耳抹了一把眼泪，叫了一声林伯伯，问道，“你们评论一下我说错没有？”
林正义想起西门欢扇玉耳脸的情形，想起西门欢指着玉耳鼻子骂人的情形，想起西门欢冷落玉耳的情形，种种情形在他脑海里汇集成一朵乌云，压在他的头上，他抬不起头，羞愧难当。
“你们一定会说，我有一个帅气的男朋友，我有一个局长老公，我有这美丽的一九五八号山庄，我有马车上怀抱的温暖，我有两家上市公司的父亲，我有一个唱歌演戏的母亲，还有宠爱我的奶奶和姥姥，万千好事都被我冯玉耳占尽了，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这个幸福的人不知好歹，身在福中不知福是不是？”
“没人这样说你，”方莲说。
“有没有人说我不管。但是今儿个我只想问一下女人找男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大家放下了筷子，停止了酒喝，盯着桌上碗碟，静静地坐着，想着，思考着。
冯玉耳见没人回话，于是接着说，“如果女人找男人是为了睡觉的话，丽人院就是最好的安栖之地。如果女人是男人拿来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开心的时候在一起，不开心的时候搁置一方，尤其可恨的是，白天不来晚上来，天晴不来下雨来，来了不管你身体方不方便，动物的身体和思想展现得淋漓尽致，你们说说看，女人找男人好好的相爱是见不得人呢？还是见不得光？”
“要是见不得人，为何又要找女人？要是见不得光，为何又要找男人？谁也不找谁就在这四季如春的地府过安分守己的日子好了。”
西门欢不说，其他人能说什么呢？可是冯玉耳说起劲了，就继续说，“林伯伯，你一向侃侃而谈，口若悬河，这会儿你该说两句了，为何闭嘴不答？”
林正义沉默半天，“这让我说什么好呢？”
冯玉耳并没有接下去说，而是看着方莲说，“方姐姐，人家都说你是看破红尘入红尘，红尘滚滚不谈情，只谈钱。那你告诉我，你为啥三天两头回到乡下西门乐怀里？”
“我也不晓得为啥子，”方莲轻轻地说，“就是半夜睡醒了心里想，一想心里就寂寞，担心，牵挂，总言之……，”她含情脉脉地看着牛山林，“莫名地想他抱着。”
“有感觉吗？”
“有感觉。”
“有温度吗？”
“有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