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鸭子娄山让西门欢叫它外公,西门欢走过去,二话没说,规规矩矩跪在它跟前,磕了一个响头,叫了一声“外公”。
然后把黑鸭子抱在怀里,亲了亲那乌黑的鸭头,“外公,我还有的兄弟呢?”
“念念,能告诉我在地面世界是哪一个把你抚养成人的?”
“首先说父亲林正义把我养大的,再说我不是念念。”
“你不是念念是哪一个?”
“不知道。”
“你是谁都不知道?”
“知道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
“作为人类…,好好好,”黑鸭子娄山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们不说这个,你确认是林正义把你养大的而不是我?”
“他不但养大了我,还养育了西门乐。”
“这么说来你跟西门乐从小一起长大的啰?”
“是的。”
“那我养大的是哪一个呢?”
“反正你没有养过我和西门乐。你养大的是谁,只有你们知道。”
这时候,西门乐走了过来,他也坐在地上,从西门欢手里接过那只黑鸭子,亲了亲它那乌黑的鸭头,说,“姥爷--。”
“你怎么叫我姥爷呢?”黑鸭子打断西门乐的话说,“我不是你的姥爷。”
“欢欢的姥爷就是我西门乐的姥爷,六念,六想的姥爷也是我们的姥爷,天下姥爷一家亲!”
“他不叫欢欢,”黑鸭子念念有辞地说,“他是念念,”
“不管他是念念还是欢欢,反正我习惯叫他欢欢了。姥爷,我跟欢欢从小相依为命,吃了不少苦头,我们是有真感情的兄弟。在此,我们要感谢养育我们的父亲林正义先生,没有他,就没有我们现在,”西门乐转身指向芭蕉树下,“他就在那儿----。”
林正义朝他们挥挥手,说,“鸭子大哥,你吃苦了。”
“这是我的命啊林老弟!”黑鸭子摇头摆尾地说,“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活该啊!”
“你这是哪里话?”林正义走过来宽慰它说,“如今啊,在地面世界做鸭子的不要太吃香哟。”
“为什么?”
“什么鸭脖子,鸭大腿,鸭翅,鸭肝,鸭心儿---,黑鸭,久久鸭,鸭王,一系列鸭子在各线城市涌现,那真是嘎嘎叫啊。”
黑鸭子娄山知道林正义话里有话,也明白他说的意思,在此不好辩解,谁叫自己轮回转换考试得了低分,轮回成鸭子了呢?于是低头沉默了。
如果沉默能掩盖内心的痛苦,那么黑鸭子娄山就不会把头抬得高高的了。
所以它说,“不管是鸭子,还是鸭王,再是什么鸭店,反正做鸭子是很痛苦的!”
“姥爷,你不要这样垂头丧气,”西门欢用手托起黑鸭子的头:
“做鸭子的虽然苦了点,但总比做鸡的强吧?”
“鸡鸭差不多,白斩鸡…!”黑鸭子娄山瞟了一眼西门欢说,“不要再说鸡啊鸭的了。”
说完,把头转向一边,看着那棵樱桃树,“老子听着别扭,想扇耳光。”
“那就跟你说说我的养父好吗?”
黑鸭子心里控制不住了,因为林正义严重伤害了它的自尊心,说它是一只带引号的鸭子。
所以它不好说不好,也不好说好,就那么看着鸭群一言不发。
西门欢以为它走神了,于是从西门乐手里把它接过去,滔滔不绝地说道:
“我养父是一个军人。他教我们做人,送我们念书,他的名字跟他人一样,一身正气,一身义气。宛如亲生父母,无时无刻地监督我们学习,督导我们进步。我们兄弟二人要是没有他,轮回转换考试就不可能得高分,就不可能继续轮回成人---。”
“唉,”黑鸭子娄山摇摇头说,“你不要说了,你不要说了。关于这一点我后悔死啦!我年轻的时候,吊儿郎当,阳奉阴违,拿根鸡毛当令箭,是个混球,干了不少亏良心的坏事。在轮回考试的时候,监考官说我年老的时候略有收敛,教养六念没有步入歧途,算是为人类做了一件善事,才让我轮回成一只鸭子。叫我在鸭群里继续发光发热,多做贡献。若不尽心尽力,再次轮回的时候,就轮回成驱虫,花草树木,石子沙砾了,做一个没有呼吸的东西---。”
冯玉耳听到这里,心里那块石头才算着了地。因为她担心的,正是大家关注的。西门欢不是冯华山的弟弟。
六念,六想是室友杨柳的儿子,跟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所以她走过去,抓住西门欢的手走到一边,轻轻地说:
“亲爱的,你说我以后叫你念念呢,还是想想?”
西门欢见冯玉耳一本正经地问,便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是六念还是想想,欢欢,我自己也搞不清楚---。”
“你不会连自己叫什么都不晓吧?”
冯玉耳没有经历轮回转换,就不知道地府的事。
所以一把把西门欢推开,“连自己叫什么都不晓得,你还出来鬼混?”
“从妈妈肚子里钻出来就被别人掉了包,又经历火烧,土埋,岁月沉淀-----。”
“好好好,”冯玉耳伸手阻止道,“别说了。我还是叫你西门欢。一来顺口,二来不会叫错。只不过有一件事让我想起来憋屈----。”
“啥子事?”
“没想到你居然跟我父亲是一辈的,却没有他那么老嘛!”
说到这里,自我解嘲地一笑,“找一个年纪一样的女婿回去,看他以后还好意思---。”
“就是长他五百岁,他还是我们长辈。”
“嘿,”冯玉耳跳起来说,“爸爸跟你一样年纪,他看起来咋那么老,你看起来这么年轻,你们两个人的差距咋就这么明显呢?”
“你爹是两家上市公司老总,日夜操劳,自然老得快,而我西门欢没有事业,没有爹娘,老婆还是娘家养,我从哪里老起----?”
“你是国土局干部,你不比爸爸差。”
“差远了。我是官方人,高兴呢我就多做点事,要是心情不舒服呢,我就少做点事,或者不做。总言之,我不会因为工作令自己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