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能听人说坏话不仁。
墨掉洗了澡,换了衣服,吃过早饭,收拾好碗筷,见姥姥还没下楼,就到冯玉耳卧室探情况,却见冯玉耳坐在沙发上,一口菜一口酒,吃得很欢。
燕门关坐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见玉耳没了女娃娃的吃相,怕她噎着,就把鸡肉从骨头上撕下来,递给她吃。
“你慢慢儿吃,莫得哪个跟你抢,”姥姥说。
冯玉耳一手接过姥姥手里的鸡肉,塞进嘴里,胡乱嚼了几下,这边咽下去,另一只抓起酒瓶,含在嘴里,一仰头,咕咚咕咚喝。
牛羊肉吃完了,小炒肉也吃干净了,桌子上只剩下几根鸡骨头。冯玉耳打了一个饱嗝,用手抹了一把嘴巴,嘘了口酒气,左右看一眼,两腿叉开,卧在靠背上,一点也不斯文。
燕门关亦是见怪不怪了,见她吃饱喝足,将碗筷放在托盘里,擦了桌子,端起托盘,站起来要走,冯玉耳说话了:
“姥姥,把遥控器给我一下。”
外孙女有要求,那是做姥姥的福分。
燕门关转身从枕头旁拿过遥控器,打开电视机,才将遥控器交到冯玉耳手里。
冯玉耳看着电视,还不停地吩咐姥姥做这个做那个,她说,“姥姥,你能给我冲一杯咖啡!”
姥姥二话没说,取过杯子,冲了咖啡递上来,“小心点,有点烫。”
说完燕门关转身端起托盘要出门。墨掉怕撞见,产生误会,正要从门后走出来,只听冯玉耳说:
“姥姥,我还要喝一杯。”
燕门关看着冯玉耳那两只眼已呆若木鸡,这么烫的咖啡,你就一口喝下去了?
姥姥不可思议地接过杯子,看了看,又看了看,没说一句话。迅速从架子上取了杯子,又给玉耳冲了一杯。
“你慢点喝,烫着怎么办?”
冯玉耳的食道脏器,好像感觉不到烫,感觉不到辣,感觉不到油盐肉酒是啥滋味了。她只知道肚子饿,她知道饿了把酒肉往胃里送,有多少吃多少,没感觉到撑。
这一次,燕门关把着她的手,看着她慢慢把咖啡喝下去,这才离开。当她端起托盘的时候,冯玉耳又叫了一声“姥姥”,叫完后,她像吃多了胀撑傻了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姥姥看不说话。
姥姥以为不舍得她走,也就舍不得离开了。又把托盘放在桌子上,走过去抱着她的头,抚摸着她的头发,过了好久,她才出一口长气说:
“你在这儿坐一下,我去把单子给墨掉就来---。”
“啥子单子?”冯玉耳喝完酒反应快,语速也快,她问,“你给他啥子单子?”
“屋里没米没菜了---。”
“你让他买米菜?”冯玉耳不可思议地看着姥姥问。
“不可以吗?”
“这些不是冯华山和燕门玉找人送来的吗?”冯玉耳已经不叫冯华山燕门玉爹娘了,直呼其名。她问,“那两个东西真不管我们了?”
她这样说,姥姥也不拦着,习惯了。
“管还是在管,只是给钱。”
“这是时代变了的缘故,给钱就是在管。”
“他们一个星期才送东西来,可是现在我们三天就要采购一次----。”
冯玉耳好像明白了什么,知道自己吃得多,于是“哦”一声,问,“一次要买不少吧?”
姥姥就把每次买的菜单背着念了一遍。
冯玉耳是高才生,数理化好得要命,别看她枯瘦如柴病恹恹要死不死要活不活的样子,姥姥这边一念完,她那边已算出一月需要多少钱了。
她不看电视了,而是扭头看着姥姥那张爬满皱纹的脸,细声问道:
“你还有钱吗姥姥?”
“我哪有钱,”姥姥说,“你妈妈给我的三百万养老金----。”
“你快莫说了,”冯玉耳打断姥姥的话,指着衣柜中间一层说,“姥姥,你把那个包给我。”
“你要干啥子?”
“你给我嘛。”
姥姥已猜出玉耳的心思,但又不好跟她硬来,只有由着她,才是对病人最好的治疗。
她走过去取了包递给玉耳。冯玉耳打开包,从里面取出一张卡递给姥姥:
“这是冯华山历年给我的压岁钱,应该有五百万,你拿去用吧。”
“我有钱。”
姥姥往后一步,不肯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