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乞儿本事不大,却个个心狠手辣,干的事卑劣不堪,是江湖上最下三滥的玩意儿……”
卢沟渠缓缓抬起头,将四只茶盏推出两只,说道:
“西堂采生,东堂拍花,两个堂口干的都是拐人的行当。”
“只因迷香拍面的拍花术,在些大乞佬手里使得过于高明了,便单独立出了个东堂。”
随后,
卢沟渠两指轻轻扣在另外两只茶盏上:
“南堂的折割,是将人致残或扭曲成异形,博取同情施舍。”
“北堂粘毛也是同样的路子,不过手段更狠了些。”
“他们将拐来人的皮扒下来,粘上畜生的毛,以造畜来博戏娱人。”
卢沟渠声音平静。
似乎只要和林牧野无关的,他就又变成了那位云袖镶金的卢明月。
他抬眸看向王宁:
“但凡能在乞儿帮里坐下行位的,每一个,都得将这四门练得门清。”
王宁坐在一旁,表情虽看不出什么变化,但心中却听得极不舒服。
他心中对钱三毛这个从渝州逃难来的流民,最后一丝同情,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流离失所,无计可施下行乞求活,自是无可厚非。
可拐人行乞,还要致其残疾,此等缺了大德的下贱勾当,凌迟都算便宜的。
王宁压下心中微起的波澜,沉声说道:“这等腌臜事,就没人管?”
“谁管?”
卢沟渠瞥了一眼:
“十三爷将那奉阴乞儿带回至今,已有三日光景,府衙只张贴了几张通缉告示。”
“如此重罪,城卫军却除了一支小旗在追捕外,其余半点动静没有……十三爷可知缘何?”
王宁接话问道:“卢先生请说。”
卢沟渠端起自己的茶盏,抿了一口:
“柳烟坊沿街两排的勾栏、红帐,有一大半是乞儿帮开的。”
“府里贵人们最爱去的玉春楼,背后老板就是乞儿帮帮主。”
“还有东市的牙行,三分之二,都是乞儿帮的产业。”
卢沟渠冷哼一声,嘴角勾起轻蔑的笑容:
“你说,若是管了乞儿帮。”
“贵人们的花酒去哪儿喝?”
“娱戏的花魁群芳去哪找?”
“就连府里打杂的下人……今日上火打杀了,明日还得去牙行添两个听话的。”
王宁抬头看了过来:
“贵人们不管,神庙也不管?”
闻言,卢沟渠沉默片刻。
大周各地的州府中,府衙负责民生治安,北巡镇司负责除魔镇祸。
而神庙,除了供奉府神,统领辖地各路朝廷册封的神官之外。
还兼着教化民智,扶正民风的责任。
乞儿害人,神庙出手镇压,同样师出有名。
“管不完的……”
只听卢沟渠叹了口气:
“今日我杀了这里吃得肥到流油的乞儿帮主,明日再来个没吃过饱饭的新帮主继位。”
“那饿昏眼的新帮主,只会变本加厉地从平民百姓手上捞人血馒头吃。”
王宁嘴皮翕动,声音冷厉:“杀了便是。”
“哪有那么简单。”
卢沟渠摇摇头:
“天下的乞儿,岂是靠着便能屠刀杀完的?”
“说难听的……”
“即便我今日不问缘由,将整座金丰府所有行乞之人杀得一干二净。”
“隔壁渝州,还有三百万洪水冲了家的流民!”
“这些流民,起码有十数万会跑到金丰府来。”
“流民行乞,如何处置?”
“继续杀么?”
“……”
王宁目光沉沉地看向林牧野。
沉默片刻:
“这时候……你个当师父的,反而比不及你徒儿。”
“他曾和我说过类似的话,放在这儿,却是相当适用……”
他再抬眸,眼中杀意毫不掩饰地展露。
“帮主杀了杀堂主,堂主杀完杀香主。”
“一群乞儿,立什么帮派?”
“杀!”
“杀到他们一个敢冒头的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