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于漫长的昏沉和恍惚中,钱三毛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直到丝丝冰凉的触感传来,他那游离半空的意识才如同倦鸟归巢,沉甸甸地落回了那脆弱的肉身之中。
钱三毛勉强撑开沉重的眼皮,本能地想要抬起手臂,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
嗒——
一滴水珠精准无误地落在他的额前,瞬间炸开,破碎的水花四散飞溅。
他终于醒过神来,瞳孔逐渐聚焦,眼底的迷惘渐渐清明。
这时,钱三毛发现自己整个人被浸在一只大坛子里。
脖子以下的感觉,是麻木的……
甚至连被王宁劈斩掉的右肩,他都感受不到痛感。
他艰难地扭动脖子,看了眼周遭。
石块垒砌的房间,黑洞洞的,狭小逼仄。
一缕微弱的月光,透过屋顶墙角那不起眼的小孔照了进来,灰尘在纤细的光束中飞舞。
横梁之下。
一只盛满清水的木桶高高悬挂,底部被钻了一个小孔,一根细如针眼的棉绳穿过小孔,悠悠垂下。
细细的水流沿着棉绳缓缓流淌,最终在末端凝聚成一滴一滴水珠,不紧不慢地坠落。
嗒——
嗒——
嗒——
额头上的沁水冰冰凉凉,他的心中也寒意攀升。
这是哪儿?
“有人吗?”
……
声音在幽闭的环境里回荡,没有其他一丝回应。
房间里,除了他自己微弱的呼吸声。
只有头顶的棉线,不知疲倦地“滴答滴答”坠着水珠……
……
……
王宁站在门外,双手抱胸,十瞳碎裂的眼眸透过预留的一丝缝隙,沉沉注视着里面的一切。
钱三毛被自己卸了小半拉的身子,又被石头庙墙面坍塌的落石砸中,肉身已然脆弱不堪。
若用寻常的刑讯手段拷打,只怕还未问出想问的,人就先撑不住了。
王宁可不想等他伤势养好了再审。
卢沟渠喂给林牧野修复元气的丹药,被他讨来了一颗塞在钱三毛嘴里。
那个大坛子,除了牢牢固定住钱三毛的身形外。
里面灌满了加了冰块的药汤。
除了给钱三毛镇痛止血,更为了让他时刻保持清醒。
小黑屋加上滴水刑,伤不了肉身,却足以瓦解任何精神高墙。
不出三个时辰,这个大乞佬绝对撑不下去!
这时,侧方的走廊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透过缝隙。
王宁看见房间里原本有些慌乱的钱三毛顿时松了口气,老神在在地闭上眼睛,似乎在等着开门声。
王宁散下十瞳,皱着眉转头。
只见宋六一路小跑过来。
“大……”
见王宁面色不善,宋六才想起自己这位上司,先前吩咐过不要靠近。
他缩了缩脑袋,把声音压得极低:
“大人,庙里住持请您过去。”
闻言,王宁眉梢轻轻舒展。
他再看了里屋一眼,语气严厉地向宋六嘱咐道:
“在门口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你也不许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里面若是生了惨叫不用去管,但若叫声停了,立刻来唤我!”
“……”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