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欲雨,晨光不出。
宋行推窗而望,遥见远山青蒙,似有未尽之烟雨。
“三叔公,族长请您速往宗祠!”
一宋氏窑工狂奔前来,至宋行面前时,已是气喘吁吁。
“什么事?”
宋行伸手披起外衣。
窑工恭谨垂首,赶忙回道:“三叔公,沧州大旱,几千流民逃荒途径汝镇。如今有数百人聚在我们宗祠大门前。”
窑工说罢,眼睛看向宋行,眼神中带着一丝焦急,似是那流民之事颇为头痛。
宋行皱了皱眉,匆匆前往宋氏宗祠。
古镇清晨,素来静谧,今日却被一群行色匆匆的流民打破。
宋氏宗祠大门前,宋氏窑工们正和数百衣不蔽体,满脸污黑的流民对峙。
“三叔公。”
宋千里来到宋行跟前,深深一揖。
此时,流民们推出一个面黄肌瘦的中年人,这人步履之间,尚有几分读书人的仪态。
他恭敬行了一礼,然后哭诉道:“宋族长,我们沧州那个惨啊,方圆几百里找不到一棵有皮的树,都让百姓扒光了,吃光了......后来啊,只能吃饿殍,饿殍吃完了,有的人又吃......”
中年人已不忍再说下去,他缓了缓后,吹捧道:“久闻宋氏乃汝镇烧窑大户,德艺双绝。还望宋族长垂怜收留,则此恩此德,如同再造,我等没齿不忘!”
说完,他腰弯如弓,身子俯得极低,额头几乎碰到膝盖。
一些流民直接拜倒,口中哀求之声不绝,以求宋氏收留。
这些流民沿途或入城镇,佣于工坊,或就村落,为农家帮工,也有开拓荒土荒田之人。每经一处,则分流一些。
宋氏好歹还是汝镇四大窑户,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些流民想必是前来求宋氏给一口饭吃。
宋千里面有难色,长叹一声,缓缓而言:“今时不同往日,宋氏如今自身难保,官窑之位,说不定过几日就丢了。如今实无收留各位之力,还请诸位莫怪。”
宋千里言罢,目光转向宋行,问道:“三叔意下如何?”
流民们闻宋千里之言,皆有惊讶之色。
堂堂烧窑大户一族之长,神色之间,言谈之内,竟似以一少年为尊,此景颇为怪异。
“敢问这位是?”
中年人心中亦奇,恭谨问道,他目光疑惑,然礼数不失。
宋千里神色庄重道:“这是我宋氏三叔公,于我族不仅辈分居首,瓷艺也堪称第一。”
中年人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旋即再次恭谨拜下,恳求宋行道:
“还望三叔收留,我等虽为流民,却也有可用之处,定当尽心竭力,为宋氏效犬马之劳!”
宋千里此时将宋行拉至一旁。
他压低声音道:“三叔,这些流民身份不明,来路不清,万一真收留了,指不定出什么乱子。我族如今身处困境,实不宜再添变数。”
宋行目睹流民之惨状,不禁有几分疑惑:“仙家神通难道不能行云布雨,解此区区旱情?”
宋千里沉思片刻,缓缓道:
“我曾听督窑官顾大人言,天道循环自有平衡,仙家不可强行干预,违逆天意。否则今日救得沧州,明日或累及他州。若修士出手干预致使天地失衡,必承无尽恶果。”
宋行一双长眉深深皱起,心中默然:以本命瓷代替灵根修行,不也是强行违逆天意?
“我看烧瓷一道,化土成瓷,岂非也是干预天道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