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内瓷器不少,只是这些瓷器皆已蒙尘,显然许久未曾擦拭过。
他继续往内走去,只见店铺后院,一少年躺于竹椅之上。此少年衣衫松垮,发如乱草,满脸油光,甚是邋遢。
少年此刻枕臂而眠,鼾声如雷,仿佛对周遭一切浑然不觉。
“这灰多久没擦了?”
宋行随手拿起一件瓷器把玩,却沾了满手的灰,就随口说了句。
“小兄弟,擦了也会再落,何必白费力气?”
少年眉头微皱,却未睁眼,只是懒懒应道。说罢,他翻了个身,继续入睡。
“你叫我什么?”
宋行眉锋一挑,这个宋氏小辈竟叫他小兄弟?
“小兄弟啊,怎么了?”
少年微微睁开一只眼,瞥了宋行一眼,依旧懒散答道。
“没事。”
宋行淡淡说了句,也不解释,毕竟不知者不罪。
少年忽然侧头,眼睛微睁道:“小兄弟你既没事,不如帮我看店吧!我这告示写了也没用,来人还是东问西问,我若有你看店,便可安心回屋去睡了。”
宋行一时被整不会了。
少年见宋行不说话,又道:“我这小店里的瓷器,你看上哪件尽管拿去,就当是看店的报酬。”
“你叫什么名字?”
宋行不置可否,而是皱眉问道。
少年斜眼瞥他一眼,懒散道:“宋懒,字好眠。”
“好名字。”
宋行怔了一怔,他倒没听说过族中有这人,不过世人取名多择褒义之字,或求贤德,或祈福寿,“懒”字入名,实属罕见。
宋懒眼皮微抬,睁开惺忪睡眼,也有些诧异:“别人皆笑我这名字,小兄弟倒独具慧眼。”
他挪了挪身子,换了个睡姿。
“世人忙忙碌碌,朝争暮逐,终究不过一场空虚,人之一生,又何必辛苦?反不如懒懒散散,随性而活,自得其乐。小兄弟你说对不对?”
宋懒一口一个小兄弟,他抬手一指店中瓷器,又笑道:
“看这些瓷器,千百年后或许还有新主人捧在手中,惜如古宝。而你我却已化作一坯黄土。”
宋行闻言,心中颇为诧异,没想到这一方世界,也有躺平的年轻人。
他心底却生出几分共鸣,前世也曾想找一个风景不错的地方,开个小店,随意度日,不去九九六内卷……
“还没请教小兄弟姓名?”
宋懒悠哉地躺在竹椅,全无起身之意。
“宋行。”
宋行淡然回道。
“宋行!三叔公?”
宋懒倏地睁大眼睛,盯着宋行几瞬,从竹椅上一弹而起。
他忙不迭整理松垮的衣服,规规矩矩行了一礼,脸上带着几分尴尬笑意。
宋懒面带歉意,继续说道:“三叔公一己之力挽救宋氏,族中上下无不感佩。但我一直无缘面见,今日仓促相逢,未能认出您来,实在惭愧。”
宋行摆摆手:“你心态不错,只是族中目前的境地,已容不得人再随性而为了。”
宋懒默默听着,片刻后抬头道:“我想悠闲度日,家族先得安稳才是,三叔公若有吩咐,我就算懒散不愿,也会竭尽全力。”
宋行颔了颔首,转身离去。
出了巷口。
几个宋氏窑工慌张路过,他们一见到宋行,立时火急火燎围了上来:
“三叔公,不好了!骡帮断了瓷土之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