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镇因瓷而立,瓷生三十六行。
其中一行曰“骡帮”,瓷土采自山间,输送不便,多赖骡帮上下驮运。
骡帮有骡夫二十余人,皆习武艺。
常年行走于高岭山路,山高谷深,虎狼出没,精怪潜伏,处处危机四伏。若无武艺傍身,不是葬于虎狼之口,便为精怪所食。
“说清楚点。”
宋行眉头一蹙。
窑工匆忙回报:“三叔公,骡帮说昨日山间大雨,以致滑坡阻道,无法通行,需一月修整方可恢复。”
“一个月?”
宋行面色一变。
他心中狐疑:“此刻山路滑坡,未免太过巧合。”
早知道这一月之内,必出乱子,可宋行没想到乱子第一个出在骡帮这了。
骡帮算是宋氏为数不多的几个产业,骡帮帮主罗忠乃是宋家赘婿,早年不过是一个护院武夫,靠着宋氏才当上了这骡帮之主。
“瓷土没有库存了吗?”
“三叔公,烧民器的普通瓷土,库中余量尚丰,只是烧御器的高岭土丝毫不剩了。”
“好像最后一点高岭土,的确是被我拿来烧天青瓷了......”
宋行凝思片刻,喃喃自语道。
汝镇官窑所用瓷土,皆采自数十里外的高岭山。
高岭土,御器专用之珍土。
此土质地如绸,洁白润泽,触之如婴肌,乃烧制上品瓷器之绝佳材料。官窑之外,民间严禁私用。汝镇官窑唯赖骡帮驮运,取自数十里外的高岭山。
宋行不知道若是以寻常瓷土代替,是否会影响天青瓷成瓷,这高岭土可缺不得。
事出紧急,他打算先找宋千里商议一番。
宋千里一见宋行,火急火燎道:“三叔,你来的正好,大雨致山路垮塌,瓷土供应不过来了!”
“这个时候山路中断,还要一月方可修整,说是巧合你信吗?”
宋行瞥了宋千里一眼,意味深长道。
“骡帮帮主罗忠为人老实,极为忠厚,又是靠我宋氏发家,断无胳膊肘往外拐助那三家暗害我族之理。”
宋千里有些迟疑地摇了摇头,他沉吟片刻,随即又道:
“而且,罗忠当年为了护送瓷土,不惜和山魈拼命折了一条腿。有人戏言,罗忠,罗忠,比骡子还忠。”
宋行眉锋一扬,反问道:
“罗忠若受了什么要挟,不得不妥协呢?”
宋千里微微点头:“三叔此言有理,不如我们亲自去找罗忠问个清楚,也好好了解一下山路能否加快修通。”
宋行与宋千里当即起身,直奔骡帮所在。
汝镇镇郊,宝瓶山下。
宝瓶山,汝镇往来高岭山之起点,其形状酷似一只睡倒的瓷瓶,故而得名。
骡帮据点大宅,便位于宝瓶山山脚。
一众骡夫见东家之人到来,连忙躬身相迎,神色间略显拘谨。
宋行打量了一眼这些骡夫,他们个个身披皮甲,佩着弓刀,一身的腱子肉。
宅内。
“三叔公、族长,快快上座!”
罗忠早已候着,见宋行、宋千里到来,连忙一瘸一拐上前见礼。
行礼间,罗忠忍不住偷偷打量宋行。
他感叹道:“三叔公,如今整个汝镇无人不知你的大名,窑神节以天青瓷大放异彩之事,镇上更是老幼皆知,真乃我宋氏之荣!”
“言重了。”
宋行只是淡然一笑。
宋千里则正色问道:“罗忠,听闻山路滑坡,瓷土无法运送,最快什么时候能通路?”
罗忠重重一杵拐杖,叹息一声:
“昨夜大雨滂沱,宝瓶山山路泥石俱下,数处已被冲断,我已找人尽力抢修,但恐怕至少还需一月方能通行。”
“一个月太慢了!”
宋千里眉心大皱,催促道:“想想办法,一定要尽快将山路修好!”
罗忠面露愧色:“我也知道紧急,但山路湿滑,只怕随时再次坍塌,修路如果太求冒进,恐出人命啊!”
宋行蹙了蹙额,问道:“是整个宝瓶山山路尽数被毁,还是只在几个路段受损?”
罗忠拱手答道:
“塌方的路段有多处,骡夫根本没法行走。不如我带三叔和族长前去一看,你们亲自看过之后,也就知道我所言非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