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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编:屈椎璃

随后的宴会上,摆满了各种诱人的美食,一股股香气扑鼻而来,令人垂涎欲滴。肉食的种类多得让人眼花缭乱,有咸香的风干牛肉、鲜嫩的煮肥牛、醇香的酱牛头肉、软嫩的卤牛蹄筋、焦香的烤羊腿、酥脆的烤羊排、鲜辣的煮羊蝎子、浓郁的炖羊杂汤、麻辣的羊毛血旺、弹牙的清汆羊肉丸、醇厚的卤羊蹄、鲜美的白切羊肚、滑嫩的皮冻、爽口的凉拌肚丝、滋补的驼羹、独特的烧狗肉、鲜嫩的烤野兔、香醇的熏山鸡、滋补的老鸭汤、鲜美的烤鱼、咸香的酱鹿肉、醇厚的炖猴子肉。奶制品也是种类繁多,有绵软的奶皮子、滑嫩的奶豆腐、香醇的奶酪、甜蜜的奶果子、酥脆的奶干。面食的品种琳琅满目,有香软的肉饼、酥脆的馅饼、喷香的葱油饼、鲜美的手撕饼、甜蜜的红豆饼、软糯的糖饼、香脆的果仁烙饼、香甜的蜜麻叶、细腻的莜麦面、鲜美的烧麦。饮料也是丰富多样,有清凉的酸奶、浓烈的马奶酒、芳香的葡萄酒。

欢笑声、交谈声和碰杯声,交织在一起,所有的烦恼、忧虑和隔阂都被抛诸脑后。屈椎璃坐在一张长桌旁,面前摆满了各种美食。她拿起一块烤羊排,轻轻咬了一口,那鲜嫩的肉质和香醇的汁液立刻在口中散开。她又品尝了一块肉饼,外皮酥脆,内馅鲜美。接着,她喝下了一碗老鸭汤,那醇厚的汤汁让人回味无穷。她抿了几口马奶酒,只觉得一股淡淡的甜意和奶香在口中弥漫。然而,尽管还有很多食物没有吃,但她却发现自己已经吃不下了。宋红叶与宋言叶姐妹坐在另一张桌子上,已经分好了工。她们分别品尝了一些菜肴,然后细致地描述味道和口感。这样一来,她们既可以知道食物的滋味,又不至于让肚子被过多的食物填满。江元胜则坐在酒桌旁,满面红光,眼神有些迷离。他的的笑声和谈话声很大,不止地给自己和旁人倒酒,手法熟练而不失风度,然后爽快地一口气喝了下去。他的心情看起来非常好,似乎完全沉浸在这场宴会的欢乐氛围中。

在众人享受美食的同时,还有许多精彩纷呈的助兴表演,诸如踩火堆、走钢丝、赛马、叼羊、摔跤、唱歌和舞蹈之类,充满了草原的激情与活力。孩童在宴会和各个表演场地中穿梭,兴奋地追逐奔跑,快乐的笑声回荡在空气中。即使有谁家的孩子打翻了菜品,或是撞到了某位首领,也没有人会计较。毕竟,在这场宴会上,和平与团结是最重要的。

首领纷纷向巴思阿兰举杯致敬,巴思阿兰如同春风拂面,脸上的笑容充满了亲和力,与他们碰杯示意。这看似简单的动作,却充满了仪式感。首领的女眷则轮流走向坐在巴思阿兰身边的雅日瑛佑和屈椎璃,并向她们鞠躬示意,并且表达敬仰和称赞。屈椎璃如春花初绽,以诚挚的微笑着回应她们。她感受到了比在帝国当公主时更加热烈的拥戴,心中涌起一阵无比的喜悦。

遽然,屈椎璃不禁注意到,托欢布哈贤王拿着酒杯,与巴思阿兰低声交头接耳。他们的声音如此低沉,以至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尽管他们的碰杯姿势看似平常,但气氛却很是紧张。巴思阿兰眉头紧锁,脸上露出焦虑的神色,托欢布哈则双唇紧闭,脸色阴沉,愤怒之色溢于言表。显然,他们谈得并不愉快,但在这个场合下,都在强压着分歧和不满。

此时,琪琪格尔抱着孩子,缓缓走来,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神色。琪琪格尔稍稍低下头,向她行礼。然后,琪琪格尔把孩子送到屈椎璃面前,期待她给予祝福。

然而,屈椎璃却感到一股莫名的压力,心中五味杂陈,稍稍抿住了嘴唇。屈椎璃觉得,琪琪格尔完全是在向自己炫耀她生下的孩子。只不过,这孩子生下来便长有严重的兔唇,几乎毁了他的容貌。尽管巴思阿兰从未表露出对这个孩子的厌恶,但屈椎璃能时常能够感受到他明显的失望。屈椎璃觉得,这个孩子可能活不长。想到这里,她不经意地瞥了巴思阿兰一眼,他正和周围的人谈笑风生,完全没有注意到此时自己正和琪琪格尔近距离面对面。

经过众多女眷的致意和问候之后,厌烦的情绪和疲倦的感觉渐渐在屈椎璃的心中蔓延,注意力开始弥散。这被坐在巴思阿兰另一侧的雅日瑛佑察觉到了,她在不时地观察屈椎璃。她的双眼深邃如海,仿佛能看穿一切。

雅日瑛佑站了起来,走到屈椎璃面前。当屈椎璃意识到雅日瑛佑出现在自己面前时,紧张得不禁地要站起来。雅日瑛佑伸出手按住屈椎璃的肩膀,示意她坐下,然后俯身凑近她的脸,以至于屈椎璃能闻到雅日瑛佑嘴里飘出的淡淡的酒味。屈椎璃的精神有些恍惚,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她们两人。

雅日瑛佑凑近屈椎璃的耳边,关切地说:“孩子,你看起来有点累。”这温柔的语气让屈椎璃感到一阵亲切,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雅日瑛佑顿了顿,似乎在整理思绪。她稍稍吐了口气,接着说:“你有想过吗?你一出生就是帝国的公主,现在又是汗国的可敦,尊贵至极。你过早地被捧上太高的位置,你做或不做什么,都是错误。”

这番话语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子,刺到了屈椎璃的内心深处,这样的提醒让她心生不安。她默不作声,盯着雅日瑛佑。

雅日瑛佑继续说:“无论在帝国还是汗国,像这些首领的妻女一样的人,表面上对你毕恭毕敬,但内心满怀对你的羡慕、嫉妒和仇恨。这些看客将你禁锢在自己对你的想象当中,无时无刻不在窥视和议论:你什么时候会跌落神坛?你天天这样保持威仪不累吗?”

听到这里,屈椎璃感觉自己的内心被洞悉得一清二楚,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酸楚,身体微微颤抖。她沉默了片刻,低声问道:“那么,我应该怎么做?”恍若是在向自己的母亲求助。

“这个世道过于险恶,不要向外人表露太多你的真情实感。无论你愿不愿意,你都要扮演好你汗国可敦和帝国公主的角色。”雅日瑛佑回答道。

—§—

屈椎璃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缓缓地睁开双眼,侧头看着在火炉旁忙碌的宋红叶。宋红叶拿起一些牛粪,将其放入火炉中,然后俯下身,对着火炉吹气,试图让火烧得更旺一些。随着牛粪的投入,火苗逐渐变得明亮起来。火炉中传来了微弱的噼啪声,散发出暖洋洋的气息。屈椎璃睡得本来就很轻,宋红叶那轻微的声响让她醒了过来。

“公主,您醒了!”宋红叶发现屈椎璃已经醒来,正看着自己。“天气变冷了许多,庐帐外面刮着非常刺骨的寒风。”

屈椎璃赖了片晌的床,感受着温暖被窝带来的舒适感。宋红叶端来热水,准备服侍屈椎璃起床。屈椎璃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缓缓起身。在宋红叶的细心服侍下,屈椎璃完成了着衣梳妆。与此同时,她不禁对外面的寒冷产生了好奇。

“外面有那么冷吗?”说着,屈椎璃深吸了一口气,掀开庐帐的门,走到庐帐外。一股寒风呼啸而来,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只见,孱弱的太阳在东方摇摇欲坠,无力地向大地洒下微不足道的光和热,但厚厚的云层随着寒风飘来,很快将太阳遮盖。天空阴沉沉的,云层很低,仿佛要坠落下来一般。湿冷的空气弥漫在空中,逐渐充斥了整个草原。悄然地,雪花开始飘落。

下雪是帝国北方常见的天气,屈椎璃对此并不感到兴奋。她伸出右手,试着用手掌去接住雪花。不像往常,雪花落到她手上时,并没有马上融化,足以见天气之寒冷。很快,雪势迅速变大了起来。密密麻麻的雪团铺天盖地向着整个草原汹涌压下,屈椎璃甚至能听到雪团砸在庐帐上时发出的轻响。来自西北的寒风裹挟着雪花,在空中织勒出一张斜飘的白色幔帐,遮住了人的视线。屈椎璃感觉形势不妙,赶紧退回庐帐之中。

大雪一直纷纷扬扬地下个不停,无边无际的白雪弥漫在天地之间,雪花不停地翻转飞舞。大雪逐渐堆积,把辽阔的草原结结实实地包了起来,地面原有的一切恍若消失在这片纯白里面。生息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和牲畜,已被封锁在一片白茫茫的冰雪和严寒之中。多亏了宋氏姐妹不断地维持着炉火,庐帐内的温度得以保持在相对舒适的状态。屈椎璃和宋氏姐妹躲在庐帐里,蜷曲在火炉旁,不知外面是白昼还是黑夜,外面偶尔传来沉闷的雪团落地声。在这场大雪中,雅日瑛佑和巴思阿兰也时刻牵挂着屈椎璃。他们时不时地会派人顶着风雪,给屈椎璃送来食物、燃料和其他必需品。

到了第五天,大雪终于停息了。屈椎璃鼓起勇气,推开庐帐的门,走了出去。她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白茫茫的世界,地面覆盖着无垠的白雪,天空碧蓝无云,蔚为壮观。阳光照射下来,将大地映得耀眼炫目,但也看不见一丝生机。

她紧紧裹着厚重的外套,步履蹒跚地踏在雪地上,每一步带着沉重的拉扯感。脚下发出的咯吱咯吱声响,在寂静的雪地上回荡。放眼望去,大多庐帐都被积雪裹住,宛如一个个用白雪堆起的小山丘,还有一些庐帐被积雪压垮。牧民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神情颓丧地清理着积雪,驱赶还活着的牲畜。这让屈椎璃也意识到,汗国遭遇了一场可怕的大雪灾。

寒风呼啸,刺骨的冷气仿佛能穿透人的骨髓。高过膝盖的积雪冻结成了坚硬的冰层,即使人站在上面,也不会陷下去。一些牧民心急如焚地来到屈椎璃的庐帐前,向她诉说困境,恳求她能施以援手。

她跟随牧民来到牧场,眼前的景象令她感到震惊和害怕。一些牲畜紧紧挤在一起避风,试图在这严寒中寻找一丝温暖。它们的动作变得木讷迟缓,仿佛已然臣服于这寒冷。每当一阵风吹过,它们都不自主地颤抖着。草料已经开始短缺,它们也无法刨开冻结成厚冰的雪层,吃不到下面的草。因为饥饿,平素驯良听话的牛马,在饥饿的驱使下竟变得有些癫狂。它们四处奔走寻找食物,见东西就啃。庐帐、布片、皮毛、木头,甚至是骨头和粪便,都成为了它们口中的食物。就连平常温顺的羊,也变得格外狂躁起来。它们互相撕扯着对方的绒毛,并将之吞入腹中。几只小羊羔被挤在角落里,无助地尖叫着,母羊无法顾及它们。有些羊甚至围着庐帐,拼命地拖拽着上面的毡片。

几只羊突然凑到屈椎璃与宋言叶的身边,咬住并拉扯她们的衣角。宋言叶一个不稳,竟然被拖倒在地。羊群的主人,一位老牧民见状,连忙上前将宋言叶扶起,并帮忙驱赶羊群。两人费了好大力气,才得以摆脱它们。

环顾四周,茫茫雪野寂静无声,到处散布着牲畜尸体。不用牧民言说,屈椎璃已然明白,有大半的牲畜因为饥饿而死,成群的牲畜被冻僵在雪地中。

“平时常见的狼和苍鹰,都去哪里了?现在地上有数不清的牲畜尸体可供它们享用。”她不禁感慨道。

“它们大概不堪忍受酷寒,越过了国境,前往无雪的草地。”身旁的老牧民听见了她的话,轻轻叹了口气说。

“以前下过这么大的雪吗?”

老牧民沉默片刻,回忆道:“下过,那时我还是个孩童。今天的这个雪,可能比我小时候的那场雪还要大。”

老牧民邀请屈椎璃与宋言叶进入他家的庐帐做客。庐帐内温暖舒适,与外面的寒冷形成鲜明对比。这时,一只野兔突然从庐帐一角的杂物堆里跳了出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它灵活的脑袋左右转了转,似乎在寻找出路。很快,它又打定主意原路返回,钻回了杂物堆的缝隙中。

“这只野兔可能是因为寒冷和饥饿,躲藏到了这里。”老牧民指着野兔消失的方向,笑着说道。

屈椎璃注视着那只野兔消失的方向,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怜悯之情。在这片被冰雪覆盖的草原上,无论是人还是动物,都在为了生存而努力挣扎。

更糟糕的消息传来,食粮的运输被大雪阻断了。不但牛车无法在深厚的积雪中移动,而且那些冷得发抖、饥肠辘辘的牛,也已经无法再拖动沉重的车。很多部落吃完存粮和冻死的牲畜之后,出现了严重得的食物短缺。少数牧团陷入了绝望,无助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巴思阿兰派人前往帝国和泽国购买粮食,但却同时遭到了两国的拒绝。两国甚至选择了坚壁清野,防止汗国通过劫掠获得粮食,这给予了汗国致命的打击。

时间艰难地流逝,第二年的春天终于到来了。冰雪逐渐消融,和煦的春风吹过原野,草原开始恢复浅浅的青绿。这宣告着雪灾的过去,人们看到了希望的曙光。然而,那一具具散落的牲畜骨架和皮囊,仍记录着雪灾的残酷。

就在这欣喜之际,帝国和泽国猝然大举进攻汗国,兵锋直指富时城、日经城和标普城三座城。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进攻,屈椎璃丝毫不感到意外。父皇曾告诉过她,帝国不能在秋季出兵,因为此时汗国强马壮,粮草充足,不好对付。春季出兵,时机最为成熟,大雪刚刚融化之际,出兵突袭可以收获意想不到的效果。

富时城守军坚守了数日,疲惫和饥饿不断侵蚀着他们的身体,终于被帝国用粮食诱降了。标普城驻防的兵力稀少,根本无法抵挡泽国军队的猛攻,很快就沦陷了。巴思阿兰带领部属一路疾行,从蓬勃城前往日经城组织抵抗。

临行前,巴思阿兰紧紧握住屈椎璃的手,坚定果敢地说:“这是唯一的机会,如果不奋力一搏,整个汗国可能面临灭亡的命运。”这引起了屈椎璃深深的担忧。但眼下战争冲突过于激烈,她实在无能为力。此刻,她已经没有力气去顾虑谁输谁赢了,只祈求巴思阿兰能够平安归来。

巴思阿兰在日经城外遭遇了帝国军队,他身先士卒,率领士兵浴血奋战。他们打退了帝国军队的好几轮攻击,甚至一度把战线推进到崇文城附近,迫使帝国军队回防。但是由于兵力悬殊,粮食供应不足,巴思阿兰不得已带着军队后撤,一路上不断遭到帝国军队的袭扰。

在帝国大举增兵之后,帝国军队再次出现在日经城外,并向汗国守军发起了更为猛烈的攻势。汗国军队奋勇抵抗,勉强守住了日经城,但仍有几乎半座城陷入了火海。当晚,汗国军队陷入了惊惶,首领们突然开始收拾行囊。不安定的声音在军中蔓延,如果不尽快撤离日经城,他们将全部葬身在这里。紧接着,巴思阿兰最终不得不宣布放弃日经城,一场大溃败开始了。

在这样的形势下,汗庭所在的蓬勃城也岌岌可危。屈椎璃知道,她必须采取行动来保护老弱妇孺。她迅速组织起有序的队伍,领着他们撤往罗素城避难。随后被转移到蓬勃城的伤兵,也想尽各种方法离开,有的骑马,有的步行,有的被人抬走。当所有的马都被骑走了以后,仍然有许多士兵和居民还没能离开蓬勃城。

战败的汗国部属分布在前往罗素城路上。巴思阿兰一路上收敛部属,撤往罗素城。他们疲惫不堪,士气低落,但仍然坚定地朝着目的地前进,以求得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