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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编:虞信孝

第四编:虞信孝

温暖的午后,阳光照射在湖面上。虞信孝与几个同袍沉浸在湖水中,感受着清凉的触感和游泳的畅快,赤裸的身体在湖水中若隐若现。湖边的树木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

突然,一声响亮的呼喊传来。“信孝!赶紧给我上来。”与此同时,一块石头在自己身边不远处砸起一圈水花。

他心头一颤,轻轻划了划水,稳住了身子。他转头朝岸上望去,教官林纯平正站在湖边,左手扶着腰间的剑,微微昂着头,严肃地看着在湖中游泳的几个人。

几个人见状,相互看了看,赶紧向岸边划去。他们光着身子从水中走上岸,嬉笑地看着彼此的身体,还故意展示给林纯平看。

林纯平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向这几个年轻的士兵轻轻抽去。

“赶紧的,别磨蹭。信孝,你,穿好衣服以后留下来,跟我走。剩下的你们几个,赶紧回军营去。”

“好的,教官。我们练习游泳呢,不是在玩水。”说着,虞信孝拿起散开了许多线头的布巾,擦掉身上的水珠,迅速穿好衣服。其他几个士兵穿好衣服后,快速逃离了现场,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

“什么事啊?”虞信孝跟在林纯平身后漫步,想要从林纯平口中探出事情的原委。

“不知道。恒安公就让我来找你。”林纯平没有回头,简短地回答道,“你现在赶紧回国公府吧。我还有其他事,不跟你一起走了。”

虞信孝无奈地耸耸肩,独自回到军营,翻身上马,匆匆赶往幽涧城。马蹄声在道路上回荡,风吹过面庞,带着湿润的气息。

回到国公府,虞信孝的内心被难以言表的紧张感笼罩着。书房的门敞开着,他径直走了进去。只见恒安公虞英勉正皱着眉头,目光凝重地盯着桌面上的一幅地图。

发觉虞信孝的到来,虞英勉抬起头,伸手招呼他上前。虞英勉神情凝重,语声低沉地说:“我刚跟冬铃城的大司主冷时音见面谈了谈。她下属的司主潭奎君发动了叛乱,夺取了冬铃城,她被迫逃到了启州。大司主冷时音向我求援,希望我们去把帮她平叛。我打算让你……领军前往冬铃城。”

听到最后这句话,虞信孝暗自有些兴奋,因为可以大显身手了。他上前几步,看了一眼地图,不解地问:“去冬铃城?那里可不是帝国的疆土,我们为什么要去插手山国的事情?”

“冬铃城是进出山国和帝国之间的要冲。”说着,虞英勉手指在地图上轻轻敲击。“几百年来,兰德人的各个城市和村寨都各怀鬼胎,互相攻伐,他们的军队也随时可能攻击帝国。冷时音是冬铃城主,是先皇的岳母,她的女儿冷夫人是先皇的侧室。有她的家族控制冬铃城,能够形成一道屏障,维持我们启州边境的稳定。”

“哦,这样说来……”虞信孝思索片刻,记忆的碎片在脑海中逐渐拼凑起来。“我小时候是不是还见过她的外孙屈正敏?”他回想起,屈正敏年纪应该与自己年纪相仿。当时两人还害羞地相互打量了一下,屈正敏的眼里透着灵气,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虞英勉点了点头。“是的,那个时候你大概六岁。那时,冷夫人带着屈正敏殿下回娘家省亲,路过启州。”

“屈正敏好像失踪了?”虞信孝好奇地看向虞英勉,“而且,冷夫人也一起不见了。”

“别再说这个这个事情了。”虞英勉躲开了虞信孝的目光,脸色微沉,似乎不愿谈论这个话题。他顿了顿,接着说:“你和尚临江带着军队一起先去暮晖城,陈共炎会带着驻扎在暮晖城的镇卫军在那里等你。你们汇合集结完毕后,就直接向冬铃城进发。”

“共炎怎么比我还先知道这个事情?”虞信孝不禁露出疑惑之色。

“大司主冷时音先到的暮晖城,太守陈灵彬让陈共炎全程护送她到的幽涧城。”

“共炎已经回去了?”

“我让他带着我写给他父亲的信赶紧回去,通知陈灵彬整军备战。”

“可惜,好久没见到他了。”虞信孝有点失落。

虞英勉瞥了虞信孝一眼,宽慰道:“有陈共炎和尚临江跟你在一起,这场平叛战争应该不会太困难。”

“那纯平教官会跟我们一起去么?”

“要他去做什么?你怕了么?”

“这可是出征山国。那里遍地是崇山峻岭,森林密布,行军都很困难。要在那里平定一场叛乱,可能没那么容易。”虞信孝脸上的担忧一览无余。

“如果这种仗你们都能打输,以后还怎么保境安民?”虞英勉看着虞信孝,神情严肃。

虞信孝抿着嘴,陷入了沉默,低头看着地上。这是一场严峻的考验,也是一次难得的历练机会,他的内心充满了紧张和忧虑。

“想办法打赢,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但不准无谓牺牲我启州的镇卫军子弟。打不赢,你们三个就都别回来。”

—§—

虞信孝与尚临江身着盔甲,骑着战马,并肩行进在启州镇卫军的最前方。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正前往暮晖城,马蹄声和脚步声交织,在山谷之间回响。

早上刚下过一场雨,天空依旧阴沉。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水汽,在头顶上空聚集成了浓雾,不断翻涌、缠绕,笼罩了两边山丘上的茂密植被。原本清晰的景象被浓雾遮掩,人的视线变得模糊不清。这为任何想发动突袭的军队,提供了绝佳的天然掩护。

前进的道路泥泞不堪,崎岖曲折。雨水裹挟着泥土,在坑洼中汇积出一片片污泽和泥潭。红色的泥土吸饱了水分,变得松软粘稠,马蹄和人脚都会不可避免地陷入泥巴之中。每次抬起腿脚,都会带起一片泥浆飞溅。士兵步履艰难,裤腿被泥水浸透,不时发出低语和喘息声,紧张和疲惫交织在一起。

路边的树木上,时不时有雨珠随风飘落,挂在人的脸颊和手背上,混合着温热的汗水,让人感觉发粘。沿途散落着一堆堆黄色的石块,大小各异,形状各异。那是山体在雨水的浸泡下,崩解滑坡下来的碎石。抬头望去,一大片裸露的泥土或岩石格外显眼。道路拐角处,一块巨大的黄色石块矗立在一大堆小石块之间,俨然注视着这支从帝国而来的平叛军。

偶尔能瞥见几间孤零散布的房屋,它们多由黄土砖块修砌而成,外观粗糙简陋,没有什么装饰,每一道裂缝、每一个瑕疵都展露无遗。屋顶是用黏土混着秸秆铺成的斜面,依稀能看到破碎的油纸残片。房屋外围种了一圈灌木,已经长成了齐腰的栅栏,为屋子围出了一个恬适的院落。虽然能听到鸡的叫声从房屋方向传来,但院中并没有鸡的影子,似乎隐藏在房屋的某个角落。南面的一堵墙上,竖靠着几根几乎腐烂的圆木,经过长时间的日晒雨淋,已经变得脆弱不堪。除了当作木柴烧以外,很难想象这些烂木头还有什么其他的用途。

空气虽然有些湿冷,但是很清新,湿气穿透衣物,渗入肌肤。在这雾气弥漫的山谷中,一切都是那么的模糊,背后可能潜藏着未知的危险。虞信孝的手心微微出汗,紧握缰绳,目光透过薄雾,警惕地扫视着四面,生怕哪里发生滑坡,或是冲出一支敌军,或是飞来一支冷箭。旁边的尚临江也同样保持着高度的戒备,双眼炯炯有神,环顾着周遭。他的一只手搭在腰间的剑柄上,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的危险。

诗曰:

雨歇冷雾锁峰峦,马踏泥途低喘吟。

土舍疏篱闻鸡鸣,凝眉环瞻忧未已。

“听说没?现在北方战事非常混乱。”尚临江突然打破了沉默。他压低了声音,似乎不想让除了虞信孝之外的人听到。

虞信孝闻言转过头来,目光与尚临江交汇,也压低了声音回答:“嗯,帝国和泽国同时对汗国开战,据说战果还不错。就是,雪国出兵西域,这是近五十年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你说,杨康嗣想干嘛?”

“让帝国再度统治整片大陆与海洋,就像大约一千年前那样?”

“怎么可能做得到?”

“嗯。任何相信历史能够重演的人,都会在试图重演历史的过程中覆灭。”

“唉……泰州镇卫军都在对付汗国,应该腾不出多余的兵力来对付雪国。而新任的安联公与安盛公关系不和,即使皇帝亲自下令,安联公应该也不会向西域出兵。”

“那泰州和颛州的镇卫军就都指望不上了。这样下去,通往西域黑石城的道路可能就会被雪国切断,都护府的那些人可就危险了。”

“有传言,枢机廷给都护府下令,让他们派军队从西面进军,与泰州镇卫军夹击汗国。”

“唉……”虞信孝叹了口气,“如果都护府军在路上碰到了雪国军队的话,恐怕凶多吉少……”他的目光转向远方,想象着都护府军尸横遍野的景象。

尚临江转头看了虞信孝一眼,噘了噘嘴。“那他们也算是为国捐躯了。只是,太可惜了。”

两人沉默了片晌,虞信孝突然笑着问:“诶!之前一直没问,听说你前些天去黎明城,跟一个富商的女儿相亲了?怎么样?”

一听这话,尚临江脸上顿时泛起红晕。他看了虞信孝一眼,目光有些闪烁,支支吾吾地说:“什么……怎么样?”

见尚临江的反应,虞信孝更加好奇。他挑了挑眉毛,说:“那姑娘,你们会不会结婚?”

尚临江沉默了片刻,似乎在仔细斟酌措辞。“呃……长得挺可爱的。只是,可能不太合适。”

“嗯?也就是,不漂亮但顺眼,哼……”虞信孝笑了笑,接着问:“怎么了?哪方面不合适?”

“她说想离开黎明城,离开启州。但我显然不会离开启州,至少短时间内不会。”

“她想去哪里?”

“翠湖城,或者青林城。”

“挚州和禹州?去那里干嘛?留在启州有什么问题?”虞信孝不禁感到困惑。毕竟,启州物产丰富,气候温暖,热闹繁华,怎么会有人想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