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宽大和道袍有的一拼，盖在周全身上却是自动收缩，小道童面无表情：“有伤风化。”
“？”周全咋舌，不是，都生死时刻了，为啥要在意衣服啊？
小道童退后两步，上下打量了下周全，点点头：“你头发记得多长点。”
周全额头黑线：“你丫颜狗吗？”
小道童浅笑，不说话，最后叹了声，忧心重重的侧眸：“别一直伤害自己。”
周全一怔，咽喉滚动，把想追问的话咽下去。
不是那一个答案，已经很好了。
小道童抿紧嘴唇，轻笑了声：“放心，世间没有最好，自然也没有最坏。”
周全失笑：“你和浅予联合来搞我问心关啊！”
小道童一同笑了出来，心情不错：“道理、规矩、行为、思维是你的四匹野马，可你驱驶他们的方向是不同的，这就是你的结症。”
周全不反驳。
小道童的身形自脚部一点点散作星光，水墨空图也在散去。
“这一次，放开手，没人能困的住你，我说的。”小道童坚定地看着周全。
事实上他和浅予的赌注还有一条，他并不想让周全知道，其实那一条赌注并不算多大事，内容也很无趣，甚至说是幼稚——谁去帮周全一次，让他真正的放开限制。
这之中其实自然有一点小算计，但主要看周全能不能忍的住。
水墨空图消散了，回归状态的提笔者轻晃了下身形，立刻顿住，没有任何情绪的眸子转向站在五十米开外的周全。
周全的表情是平淡，不在意是更准确的，但眼角还有一点埋不住的笑：“抱歉了，这一次，你可以去死了。”
一步走出，人间空白，生死玄衡。
……
雪山的一场暴风吹解了苦苦支撑，群马纷踏或卧龙腾吼，奔至半山腰时，天边传来一声长啸，只有白光一抹，狂风带走雪崩，半山腰下下起了一场雪。
楚定玄随手一抓便握住白光。
银发女子眯眼：“算计成功了？”
楚定玄把石桌上的棋子扫掉，放上闪着莹玉光芒的剑。
袖剑长度，无剑格剑柄。
楚定玄闷声一会儿，才抬眼困惑的看向银发女子：“你还不走啊？”
“走去哪？囚徒现在各行各事，我这个首领也乐的当闲鱼来。”银发女子食指在脸颊晃了晃，想了想，道：“碍你心情。”
“哦。”楚定玄平淡的毫无变化，抬起食指轻扣了下剑身。
潺潺泉涌声。
白光碎了一地，楚定玄把残余在桌上的碎片扫下，古井陈尘的眸子有了泛波，端坐着一动不动，让人迷糊，过了许久，那波澜归于历史，楚定玄双手交叉抵在下巴，轻阖上眼。
雪山孤凉的风扶着一两片雪花卷上飞天，银发女子光越过楚定玄，远眺万里雪域，孤寂于岁月。
“看来你成功了。”银发女子的话被风吹散。
楚定玄慢吞吞的睁眼，道：“周全还活着。”
银发女子被气笑了：“活着，我当年就说过了，他是底线。你要真让他死了，囚徒们可不介意来一场云祸之患。”
到最后银发女子几乎是吼出来的，可楚定玄不为所动，淡淡的一声“哦”就当回应了。
银发女子有气也没处撒，只好换了个话题：“他没事吧。”
楚定玄想了想：“‘没事’。”
……
天空的阴沉伴着怒吼的雷电和愤泣的大雨，笼罩这片齐鲁大地。
这场雷雨格外的暴躁，吵的人心烦也只能躲远。
孔庙的大场，昔日庄严的建筑如今残垣断壁，四周的残檐断柱，一片狼藉，龟裂的地面和断裂的台阶，触目惊心。
在场的众人，带着不可思议的目光，注视大场中央那道身影。
一道深深的伤口划在脸上，吞噬掉整个右腮，左脸的皮肤连同大块的肉被削去，裸露的肌肉在生长，肉芽在蠕动，一切显得如此令人作呕。
右臂扭曲成麻花，骨头碎片刺破皮肤，鲜血涌出，又被雨水冲刷洗得干净。
周全吐出一口血水，其中夹杂他的内脏的碎片，不远处，是他在激战中被提笔者拔出的声带和脖子前半部分的肉。
现在的他活生生的比鬼怪还要恐怖，可这已经是恢复了大半的程度，刚才他的半边脸颊被提笔者一拳轰散，脑部组织连同着头盖骨被提笔者用牙齿咬着撕扯掉落。
清凉的气息游走在他的全身，血液已经止住，伤口也在缓慢愈合，胸口心脏处那一个拳头大的贯穿伤处组织如同一群线虫扭曲在一起，进行编织。
胸口的伤口此前被提笔者用整根左手贯穿，顺带拆掉了肋骨和脊椎，好在他也不亏。
周全低头，垂眸凝视着已被他撕裂的提笔者的尸体，最恐怖的一道伤口从胸部沿着脑袋贯穿，皮肤连带着其中器官组织散落一地。
尤其是它半边的脖子，几乎是被周全硬生生撕咬下来。
可它还没死，心脏仍有力的跳动，肋骨硬度还算足够，足以支撑一个人的重量。
气运有道，承载者几近不死，但，不是真的不死。
用力一踩，提笔者的胸腔瞬间塌陷。
他的嘴角扯出一抹令人胆寒的弧度，新长出的肺和咽喉发出刺耳的低笑。
雨水如注，雷电划破夜空，刹那的光亮将这场景映入众人眼中，震撼旁观每个人的心神。
几时想要走过去，却被邱余一把抓住手腕，回头只见邱余摇头，无声地张嘴——别去。
几时心中一揪，但也只好停下脚步，不再打扰周全。
雷声轰鸣，像是天地在怒吼，置问这一切。
周全仰首，雨水打在他的脸上，闭上的眼睫毛轻轻颤抖，深深地呼吸，雨水顺带着卷入还未修复好的器官。
疼？
呵呵，哈哈哈哈！！！
低哑磨损耳朵的笑声是如此的疯狂。
周全在笑，疯狂大笑。
轰！
又是一道震耳欲聋的雷霆，光芒短暂照耀。
周全倒在了地上，任由雷声掩盖和雨水肆虐，放肆大笑。
最后，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