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剑是他师父送给他的,他给它取了个名字——回家。
很普通的一个名字,很暖心的一个名字,可是再也回不去了。
他没有家了。
剑刃抵在林想脖子上,陈青烟眼底薄薄的悲凉浮现出来,他是在颤抖,可他的手很稳,剑未有一丝偏移。
“找家的人。”
“你找到了吗?”
“我找到了他的家!”
冰凉的触感划过,林想的眼底有了波澜,像是寒山的雪,融化了。
死前的那一瞬间,没有想象中的浏览一遍人生,他只是想到了,当年的那一夜的弟弟,对他说过等他回家。
可是,你却走了,我也没了家。
他们是孤儿,在寒冷的世界里彼此温暖,等对方回家。
一剑划过,头颅滚地。
那个一剑去得天上万里无云的林想,那个等着弟弟回家的林想,死了。
陈青烟握剑的手掌开始颤抖,眼眸里藏着那嚼不尽的感觉。
当年那亲眼看着父母死在那癫狂人们的五岁孩子,差一点饿死在那荒田中。
是一个人背着一柄剑,穿的是仙风道骨,说话却沾着人间。
“好可怜的孩童,你和我一样,都是没了家的吗?”
孩童用尽自身全部力气点点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大概是因为这么久了只有这一个人愿意停下来问他一声。
那个人先给孩童喂了口水,把剑给卸下来悬在腰间,再把孩童背在背上。
他说话很温柔,人也很温柔。
“和我走吧,我带你去我的宗门。”
孩童没有回话,只是睡着了。
那人也只是背着孩童。
两个没有家的人,去找了那个家。
很久以前的故事,很久以前的记忆。
孩童叫陈青烟,那人叫林想。
狂风骤起,叶雨卷龙。
身处龙卷中心的陈青烟紧闭着眼睛,让人看不出他眼底藏着到底是什么。
是痛苦吗?是遗憾吗?是怀念吗?是舒畅吗?
亦或是,都有之。
将剑收起,陈青烟才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呢?
很干净。
像是蔚蓝的大海在平静中,只有着条条海浪,带出点波痕。
陈青烟的心很平静,他的心障并没有突破,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心障。
从很小的时候他就明白,他的心障是不可能解决的,和周全一样,他有时候挺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的,只不过他待的时间更久、更长。
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心障却是慢慢的解开了,说的更准确一点他的心障与他融为一体了。
这让他想到一句话——每个人的成长都需要一定的苦难。
心障是苦难衍生出来的代表,它阻挡着一种鬼神前进的道路,让无数人只能止于此前,饮恨终生。
无数鬼神历经千辛万苦都想要解除心障,可是到最后却有诸多人只能隐于尘沙之下,少数者凌于众生之上。
可是无数历史之中,却从未有过记载不解心障,心障却融于自身的案例。
没有所谓的前人带路,前方是荆棘与黑暗,而他,可能是条路上第一个开拓者。
前人借鉴没有,相似案例同样没有,他只能自己一个人走着。
在这条不知是通往那座天穹还是通往那座幽渊的道路上,自己一个人走着。
可能会有后继者走上自己的路,可能有人会与他同行,可能有人会走在更前列,也可能有人站在身后,享受着前人研究所带来的便利。
但至少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走着。
陈青烟很特殊,他自己也知道,他甚至可以说自己是鬼神界中全新的鬼神。
点了根烟,寥寥白烟,清冷月光有些迷糊了。
陈青烟随意一挥手,林想的尸体直接消失了,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鲜血、发丝、皮肤碎屑,好像这世间他所存在的一切,在这随便一抹,便不再出现。
像是神明的一念,世间的一切都将退让。
我要他无,世间便不可有。
他或许会愧疚,但绝对不会后悔。
有些事是绝对不能做的,有些底线是绝对不能碰的。
不管这个底线是这个正确的结果还是导致了错误的结果,他都不能碰。
再来一次,他的剑依旧会很稳,他的心依旧会很决。
自己一个人走下山,在这层层阴影叠加着光辉斑点的树林中他来到了山下,山下有着三个人在等他。
其中一名穿着艳红色夹克衫戴着金丝眼镜靠着车门的艳美女子率先发现了他:“解决了?”
她的狐仙眼极具魅惑,一颦一笑皆是风情,可总带着一种疏远,或者说是飘渺,让人摸不到,只能看到。
艳美女子名高折亭,远行中极具潜力与实力的实权人物,也是陈青烟唯恐避之不及的人物。
实在是高折亭太能算计他了,总能想到一两个阴损的法子让他白干活,自己领奖金。
从前在集训的时候她就和语夕照两人把整个女生团队整合起来,在男女团队打斗的一天晚上袭击男生宿舍。
高折亭出计划,语夕照带头。
整个男生宿舍鸡飞蛋打,长城的那些老兵们还不管,乐呵呵的瞧着,还有人在那指点江山。
要不是那天晚上孟云出拉着他出去躲外面,要不然他俩也得被揍。
那一个晚上,是当时所有参与培训营的男生的噩梦,第二天的团队战理所当然所有男生精气神状态都不好,而女生的精气神还很亢奋。
本来所有男生都觉得团队战肯定要输了,结果孟云出直接掏出手机(陈青烟自己也不知道孟云出怎么带来的手机)放出了一段录音。
那是昨晚的鬼哭狼嚎,然后再一番洗脑的动员大会上,所有男生知耻而后勇,发誓一定要报复回去。
在团战的时候男生们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打得特别狠,发了疯一样。
那一场混战,是真的混乱了,什么团队战术、团结合作全都一股脑的抛到后面。
混战结束后,教官整个脸都是黑的,跟黑人有的一拼。
当天晚上,老兵各分成男女两支分别潜入男女生宿舍,把男女生一顿打。
那天晚上,连躲在外面的他和孟云出、还有语夕照、高折亭也没被放过,土老帽亲自下场揍他们。
“嗯。”陈青烟抿紧嘴唇看着靠在车门的高折亭:“你能不能让开。”
高折亭皱眉一笑:“看来你还是太闲了,都有心情抽烟装帅。”
陈青烟立刻怂了,赶忙把烟给掐灭扔进路旁的垃圾桶,举起双手认怂:“你给我布置了那么多,我点根烟缓解一下。”
迎着高折亭那玩味的目光,陈青烟心里一横:“你也别说我了,现在不还有一大堆事你跑这来想干嘛?”
陈青烟上下打量了一下高折亭,随后装出一副很正经的表情:“你该不会是来看秋竫的吧,哎呀……呀。”
看见高折亭的眼神有笑意浮现,陈青烟尴尬的停止了自己的作死行为,眼神飘忽不定,四处打量,就是没有落在高折亭身上。
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高折亭右手食指转动着车钥匙圈,“嗞”了一声,漫不经心的说道:“看来某人找到了自己的女朋友,觉得我会给他一点宽大的处理,嗞嗞嗞。”
后面那“嗞嗞嗞”的声音,三分嫌弃、三分好笑、三分嘲讽、一分玩味。
旁边的两位小弟默不作声,眼观鼻、口观心,装做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恨不得自己现在就是一个聋子,大佬之间的对话一点都不想听。
两人他们都打不过,要是两人之中有一个心情不好他们肯定就是被拿来出气的。
这是长城的古怪传统,不知道是哪代开始传歪的。
老兵欺负新兵一样。
他们的地位惨的要死,所以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以此来提高自己生活的安全度。
陈青烟知道自己心思被猜出来了,只能半尴不尬的“咳”了一声:“我有女朋友了,记得给我留点面子。”
陈青烟小心抬眼,咬着嘴唇,眨巴眨巴眼睛,可怜兮兮的样子:“别打脸,行吗?”
高折亭眯起眼睛,嘴角笑意依旧:“放心,你的脸上面子会给你留着。”
“先上车吧。”高折亭拍了拍艳红色的雷克萨斯RC的车顶:“我新买的,别想开了。”
虽然高折亭的眼神一点没有落在陈青烟身上,但陈青烟很清楚高折亭就是对他说的,于是只能吹口哨缓解气氛。
四人坐上了车,红色的汽车发动,带出轰鸣,驶向城市。
车上四人都是安静的,气氛并不沉闷。
这时高折亭忽然开口问道:“你那悬剑庭的女朋友剑法怎么样?”
陈青烟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她若无伤,可夺三分。”
“很惊艳吧。”高折亭有些感慨:“能让你记住这么多年的。”
“嗯。”陈青烟嘴角不知觉中勾出了一抹微笑,眼底有着温柔,三月的春风,抚柔了人心。
高折亭说道:“残命身出来了。”
陈青烟笑容停止了,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知道。”
“我知道。”
隐瞒的一切只能归咎在心底,我不敢语,我只想静静的陪着你。
像是当年那座雪山,寒风孤寂,少年的背后始终有着一名少女陪伴。
东升西落,光阴变幻,不变的还是他们。
……
5000多字,快6000了,比预想中的要差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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