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古楠听着温泉的另一侧的声音,扭头看了一眼温律,眨了两下眼睛,喊道:“别问了,反正我们听不懂——!”
温律忍不住摇了摇头,对陈古楠轻声解释:“这是前日长老上课时讲到的,苏子的诗句。”
陈古楠认真地点了点头,发自内心的赞了一句:“活灵活用。”
池边绿树巧石相映,三人就这么泡了半个时辰。太阳还有一段时间才落下,却已经染红了半边天。
陈古楠摸着下巴端详着天边——太阳被那千佛塔的塔尖戳住,总觉得下一秒就要炸开。
他被自己的想象惹笑了,顺口和温律道:“温律,你看那太阳,感觉快被戳破了。”
温律也在看太阳。既然千佛塔如此高,那在塔顶观日落,岂不美哉?于是他赞同地点点头,感叹道:“那样的高处,还没去过呢,想上去看看。”
陈古楠和昭凌云当即就同意了他的观点,几人跃跃欲试。三人回程的途中又加了一项登上千佛塔看日落的活动。
来到塔下时,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分。为了赶时间,三人把装着湿衣物的包裹放在塔下,轻装上阵,顺着旋转石阶跑上了塔顶,那塔看着高,实则不过几十丈的路程。
三人站在高塔之上,向远处眺望。金色的寂静笼罩了世间。远处山峦披上晚霞的彩衣,天边的云也变得鲜红。在红霞满天的背后,天空依然呈现着苍茫无垠、梦幻宁静的蔚蓝。
橙红的太阳,像一团燃烧的火焰,慢慢地向山下移动。那太阳的颜色更是多样,白里透红,黄黑交织。直到最后一丝光辉也消失,一轮明月扯起了薄纱。夜幕来临。
陈古楠看着那极宏大却又极其悲壮的日落,心里充满了空茫。
这里确实很高,又确实空荡,好像心里缺了一块。
他回头,看着温律。温律的侧颜笼罩在夕阳最后的余晖里,显得格外耐心。仿佛这一刻,不论陈古楠问什么,温律都会回答。
心里的小天地又被浓重的不明情绪填满了。
他没觉得自己应该问点什么,但总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昭凌云转到塔的对侧,去看回凌云寺的路程了。她确实兴奋,指着一个又一个此刻犹如玩具模型般渺小的建筑,尽管嘴上在呼唤着陈古楠和温律但却无暇顾及他俩是否有在听自己讲话,只是一个劲儿的叽叽喳喳。
陈古楠轻声问:“温律,你为什么要来凌云寺啊?”
温律的眼神飘忽起来,回忆被陈古楠勾起,他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来凌云寺的初衷。
那时他尚且年幼,在家人的教导下,德才兼备,生得水灵好看,是人人皆称赞不绝、温润如玉的商家公子。
只是有段时间忽然就乱起来了。曾经朝夕相处的人躲躲闪闪地不肯看他,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温律。温律敏锐地意识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紧接着,他就被送到了凌云寺。
“为了……保护我吧。”他模糊不清地回答。时至今日,温律也不明白,为什么家里人要那么做。
他相信家人不会害他,来到这里他也很开心。
陈古楠突然想起什么,他静静地看着将落的太阳,眼中盛满了余晖:“温律,你说,我们会一直待在凌云寺吗?”
温律放柔声音,宽慰道:“兴许会,兴许不会。”
尽管如此,二人也都明白,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凌云寺只会是年前的寄托,就像温律,他总有一天要回去继承家业;昭凌云总有一天会去外面闯荡;他们总有一天会分开。
也许,最后留在凌云寺的只有陈古楠一个。即便是他也会害怕被人丢下。
陈古楠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多了丝不会出现在他脸上的温润:“温律,你会一直伴着我吗?”
“怎地突然说起这个?”温律有些意外又有些欣慰,一直以来他也算是见证了陈古楠的成长了吧。他眺望着天际,说话也郑重了起来:“陈古楠,我不会抛下你。”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