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地啦?”周爷爷不理解地看着我说,“你把我说得一愣一愣的,我没听明白。”
“总言之,你要动迁房动迁款,我就走,我就不跟你在一起。”
“你在仇恨动迁户吗?”
我没有讲话,就低着头,沉默着。
周爷爷就急了,于是问道,“那你说我的动迁房动迁款那么整?”
“捐出去。”
他忽然站起来,瞪大眼看着我,“你是喝我哟!我等一辈了才动迁,好不容易发一回财,你让我捐出去,我喝西北风啊,住桥洞是吗?!捐出去,我就是天下最大的傻子。”
“我不是说了养你下半辈子吗?”
“那也不行!”周爷爷斩钉截铁地说,“我本来是可以养活你的,反过来被你养活,我良心不安。”
“爷爷,你不是动迁户,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我就不养你吗?”
他沉默了。
我就趁热打铁,“爷爷,你还能活多少年?要房子钱干吗?还不如捐出去留片名声---。”
“可以不全捐吗?”
“爷爷,你为啥要留个不痛不痒的吊命东西?全部捐了,你心净了,我也好做人。”
他看着我,把我看透了,“小林,你的意思我好像明白了。不过,你得容我想想,毕竟五套房八百万动迁款,不能说捐就捐了。”
“今天你不捐,明天你侄子就来找你要。你给他,心里堵,不给他,他堵你的心。你一把年纪,能折腾几回?你留下房子钱款,知道的说我感恩于你,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冲你房子钱款来的。说句掏心窝子话,我爹没了,我哥哥生死不明,要是你哪一天不在了,我林徒还有什么?爷爷,你要相信我!”
“西门欢,”冯玉耳忽然说话了,“我觉得你很蠢。你们拿到动迁房和动迁款之后,换一个城市生活不可以吗?八百万,五套房,你真当不是自己的?说得如此轻巧。”
“我已经卷走一百万了,我不想---。”
“对了,”冯玉耳说,“你为什么要周爷爷捐出所有?你应该留一百万把账还了,这样一来不就----。”
西门欢摇了摇头,“五套房八百万我都没想过,我还要一百万?你以为我跟你们----。”
西门欢差点说出“地面世界”四字。他看了看林正义,父亲一动不动,静静地听着呢。
冯玉耳却说,“越穷骨头越硬,活受罪。”
“老爷子到底捐没有捐?”林正义问。
第二天早晨,周爷爷早早地就起来了,给我煮了粥,煎了烧饼,我们一起吃早餐。
他才说,“小林,我听你的。把它全部捐出去,眼不见心不烦,落个清静。这样一来,我看那些快嘴快舌的家伙还说什么。”
“你们捐那么多钱和房子没上报纸?”冯玉耳问。
“我考虑到了这一点。但是,在我们捐款的时候,就说明两点,一,不许宣传,并保密。我怕没完没了地采访和报道,把老人的思想说到珠峰上去了,这样生活起来缺氧,有压力,再就是要答应我一个要求,如果我林徒意外死亡或者失去劳动力,不能赡养周爷爷的话,接受我们捐款的单位必须负责老人的养老问题,生死问题,直至他百年归世,安息!”
“他们答应了?”
“答应了。”
冯玉耳鄙视地看着西门欢,酸溜溜地问,“你就这样把钱和房子捐出去了?”
“捐出去了。”
林正义两手在大腿上一拍,“哎呀呀,我原以为只有我们在战场九死一生的人才把钱财视如粪土,没想到你一个师范生,一个政府主任,也把钱财看作粪土--。”
他站起来,朝西门欢竖起大指:“了不得,了不得啊!”
冯玉耳在一边“哼”道,“还表扬他呢,我看你们就是蠢,一点财富观念都没有。要是看见你儿子跟我出去逛超市,到飞来春大酒店开房付钱的那幅窝囊相,恐怕就不会在这儿高唱仁义道德了。林伯伯,西门欢,我鄙视你们---!”
“你在那儿神神叨叨什么呢?”西门欢问道。
冯玉耳浅浅一笑,说,“不,不,我是在想,你蛊惑周爷爷把钱财捐出去之后,就靠从杨妹子那里骗来的钱维持生计吗?”
“我们发财了。”
“你们发财了?”冯玉耳眼睛大睁,问道,“不会捐出去又飞回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