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姗,”枣儿红马气得口吐白沫,两眼睁起拳头那么大,半天才喘上气一样,“我今天不是来跟你吵架的。”
“我也不是来认奶奶的,”罗姗拉着脸说,“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跟六天睡一起?”
“姗姗,你能不能不你呀你的?叫我一声奶奶好吗?”
罗姗把嘴张得老开,本想说句“休想!”但是她把嘴闭上了,沉默片刻,面色暖和起来:
“那我问你,你们轮回成牲口,能回到地面世界去吗?”
“我们都是牲口了,那还由得我们。主人叫我们往东,我们不敢往西,主人叫我们子时到,我们不敢丑时来。”
“你们了解西门欢吗?”
“不了解。”
“你们了解冯玉耳吗?”
“也不了解。”
“一问三不知嘛,”罗姗转身说,“那你们是怎么坐了他们的交通工具的呢?”
“地面世界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要是有来世,我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这句常说的话还记得?”
“西门欢和冯玉耳有恩于你们?”
“莫有!”
“那你们为啥子要给他们做牛做马?”
“我说过,做了牲口,就由不得牲口了。”
罗姗见老公马六天在身后伤心,回头看它。只见它前一脚后一脚刨地,一边自言自语地说:
“男人啊,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一定要好好地做人。一旦早死,漂亮的婆娘就要改嫁,亲生骨肉就要跟别人姓,别人睡你的婆娘外,还打你的孩子,还花你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钱。”
“尤其轮回转换考试,一旦考了低分,就要在地府做永久的东西。”
“在地面世界短暂几十年,却要在地府终身为牲口,算起来真不划算啊!”
突然,它仰起头:
“我的娘啊我的爹,你们怎么不早些告诉我:在地面世界短暂的欢乐却是要在地府长长久久的痛苦----,娘,你怎么不告诉我?爹,你怎么不告诉我啊?”
柳丝丝走近枣儿红母马秦舒洁,问道,“你听得懂六天在说什么吗?”
秦舒洁不知柳丝丝是何用意,就直溜溜地看着她,一动不动。
柳丝丝见它装傻,于是又问道,“你跟六天在一起有没有罪孽感?”
老公马六天一听这话,当时就愣了,“她要是有罪孽感,那我就一定罪孽感!”
它停止自言自语,转身看着柳丝丝。
柳丝丝正好有话要问它,见它转过头,看着自己,于是问道:
“你爹娘不是当着你的面给乞讨孩子买面包,给逃学孩子买车票回家,你当时在想什么?”
“要帮助别人,首先要武装自己。”
“怎么讲?”
“我父母带着我一路乞讨,一路捡破烂来到省市。后来我们在省市落下脚,能填饱肚子,我父母遇到需要帮助的人,他们就帮助一把。”
“他们手头并不宽裕,却还要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你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他们曾经被别人帮助过,现在要帮助别人--。”
“父母已经告诉你出爱返爱这个道理,你发财致富之后为啥不感恩?”
“哎,”六天长叹一声,说道:
“我发财之后,只晓得泡妞享受,搞一些噱头装门面,哪里还记得爹娘老子的话。”
“不过,多少时候他们告诉我做人要本分,做人要厚道,做人不能忘本,永远要记住自己是穷苦出身,就要多为穷苦人着想,可是我一看见美女,啥都忘记了。”
“因此有今日!”
“还挨了不少父母的骂,他们还不住我买的房子,非要回老家去了,与我断绝关系。”
“他们这么做,原来是在警告我,你屋顶开门,六亲不认,迟早晚是死路!可是我听不进去,总把他们的话当东风,戴上隐形耳套……。”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呀你---,”柳丝丝手指老公马六天的头说,“让我说你啥子好呢?”
“我没有一点好!”
老公马流着眼泪说,“两次水淹采石场,让那些刨食的人泡在水里,我不成牲口,谁做牲口?我的婆娘不被人睡,谁的婆娘被人睡?孩儿啊,我不配做你的爹,你跟姓西门乐姓吧,世世代代跟他姓吧。”
说完,老公马六天长嘶一声,前蹄抬起曲在胸,两后腿蹬地,竖起身体,有丈余高,然后把头撞向地面。
墨掉见此,心想它要撞死解脱,那自己的罪孽就深重了。寻死可以,但一定要关闭它们与人类通话的语言系统,那时候随便死。
牲口与人的童话系统一旦关闭,它们就停止了人的思想。老公马六天的脑海里就呈现出另一幅景象,柳树儿发芽,桃树儿开花,血液里注射了兴奋剂,身体兴奋得跳起,就将弯曲的两腿往枣儿红母马秦舒洁背上骑去,就像西门欢扑向冯玉耳的身体那样。
老母马秦舒洁抬脚踢腿,微力踢老公马六天的身体,好似西门欢和冯玉耳打情骂俏,不要在众人面前粗鲁。
罗姗一看就明白,那是柳树儿发芽,桃树儿开花,春天到来的节奏。因而羞红了脸,狠狠地骂了句“畜生”,扭头走了。
老母马秦舒洁的姿势非常优雅,而老公马六天非常粗鲁,两头畜生站在那里就像冯玉耳和西门欢站在一起兴奋不已。
冯玉耳一张桃花面,指着它们叫起来:
“姗珊姐,方莲姐,丝丝姐,你们快看,来年柳树儿发芽,桃树开花,我们家要产宝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