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石匠突然起身转身,指着东边,说道:
“后来我那亲戚老板在牛山继续开办采石场。”
他挽起墨掉的手,宛如拎起一只小公鸡一样,腾云驾雾奔向牛山。
来到墨掉熟悉的牛山,老石匠举起手,像拉窗帘一样,拉开当年的场景。
一切逼真的呈现在他们的面前。
运送石子的汽车卷着灰尘遮天蔽日,一辆接着一辆进出采石场,来往的工人流川流不息,好生热闹。
老石匠说,“老板在这儿挣到钱了。”
而那些苦力像牛马一样,在老板的皮鞭下挣扎。
他们还必须拖着疲惫、受伤、饥饿、病痛的身躯来来回回搬运石头。
有的苦力枯瘦如柴,还要继续劳动,特别引人注目的要数那二十一节小火车。
它像一只硕大的困兽,每半个小时隆隆地从隧道口爬出来,倾卸石子后,得不到酬劳与赞美,便拖拽笨重的身躯,发出丧音,再隆隆地钻入隧道中,采石场便有了一时二刻的宁静。
他们来到轨道上,老石匠两手向两边推开,就像把大门拉推开一样,一切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了。
老石匠指向无边无际的采石场说道:
“老板在猫山压榨的血汗钱,在此建了一个半现代化采石场基地……。”
他边说边向前走,墨掉等人也跟着走。
到了操作小火车房子前,老石匠指着那台大引擎:
“这是进口货。”
最大马力1500吨,拖挂二十一节小货车。
据说是从进口公司代购的,它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没有停止过,也没有出过故障。
老板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设备贵不要紧,要的就是质量保证。
唯有它来回奔跑,石子才会从地下运上来,产量才能不停步,钞票才赚得多。
苦力也死得多。
小火车把地面上的人送下去,从不负责任把地下的人送回来。
它是吃人的机器,喝人血的马达,苦力仇恨,但是它吐钞票,老板喜欢。
老石匠指着黑黢黢的隧道口说:
“这个采石场是一个吃人的坑,也是一个无底洞,下去的人就没有看见他们上来过……。”
与其说下面就是一个地府,能容纳所有多人,还不如说老板是一个无底洞,永远无法满足他的胃口。
“是不是还有别的地方可以通勤?”
墨掉指着西山问道,“像猫山那个隧道口?”
“除非把地球挖穿掉下去,才有出口。”老石匠说:
“老板为了多出石子,在下面建了个城,有水有电,有房有车,下去的人就在那里安家落户了。”
当时墨掉就说,“下面四季如春,就没有必要上来了……。”
“是的!你很像老板的后代,想法基本靠谱,”老石匠嘲讽地说道:
“地府毫无条件地接受每一个来自地面世界的人,包括你我。”
说着,他要启动庞大、通往阴阳二世的机器。
墨掉赶紧按住他的手,望着焦黄的胡须摇摇头,虽然什么话也不说,但是无声胜有声。
老石匠静静地注视着墨掉过了好久之后,然后把手缩回去,举起来,拍拍墨掉的肩膀说道:
“你是对的!我不能惊动他们……。”
他们走出小屋,老石匠指着那块牌子说:
“这块牌子原来在猫山,后来水淹之后,是我把它搬到这里,挂在墙壁上的。你看到没有,那上面写的时间是一万年。”
他捡起一块石头,要砸上去,毁掉丑陋的劣行。
墨掉赶紧拦住,说道,“几个世纪过去了,为啥子现在把它砸了呢?”
“要它遗臭万年吗?”
“后人长起来,由他们评说吧。”
“别人挖坑,让我们跳,是技不如人,可我明明知道是换一个地方继续挖坑,还是自己给自己挖坑……。”
“就更应该保存下来,”墨掉打断老石匠的话说:
“你挖坑我挖坑,跳进坑的人,只是时间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