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立、等待、安静地观察,反复证实,确实无奇异之处,才走上前去,拿起螺丝刀,朝车厢里沙石上捅,有的时候插得很深,有的时候只能插一层皮。好像有硬块物。
墨掉用螺丝刀拨开沙石,露出洁白而坚硬的物体。
“格老子的,”他高兴地说,“这不是化石吗?老子发财了,回老家买房子娶老婆睡热被窝了……。”
他扔掉手里的扳手和螺丝刀,跳上车,用手扒泥土,像在沙滩上挖鳄鱼卵,露出一个个又圆又白的东西,让他喜不胜收。
“不会真是鳄鱼卵吧?如果是真的,我还能发大财。”
他接着刨,快速地扒开泥土,露出白色物体,吓得他瘫坐在车里。这不是鳄鱼卵,而是一个个骷髅,是人的骨头,就是一条条活生生的生命。
墨掉从车上跳下来,坐到地上,仿佛看见沉甸甸的生命。他急切地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就站起来,跳进别的车厢,刨去21节车厢里沉淀的泥土,露出21车人头。
他细细算过,每节车至少150个骷髅,21节,3150条人命。
底下一定有人没上车,那又是多少条人命?
墨掉顾不上多想,于是走进小屋,按下黑色按钮,发动机隆隆作响,21节小火车开始返回,穿过小屋,钻进黝黑的隧道。
他冲出来,奔向轨道,跳上小火车,伴着一阵凉风,钻进漆黑的隧道里,他这才想起,下去之后,谁为他启动机器回来?
他回不到地面世界,就回不到一九五八号山庄。
现在,想停止也阻止不了,想跳车也跳不下来,好像有人抓住他的手脚了。弄得骑虎难下,只有硬着头皮,顶风前进。
小火车哐当哐当行驶在漆黑的隧道中,好像行驶几天几夜,绕着地球转圈,颠得全身发麻。
于是就趴在最后一节车厢里,确切地说,跟骷髅挤在一起,迷迷糊糊地前进。
后来转了几个弯,前面亮起来了,好像太阳升起来了。
墨掉躺在小火车上面,仿佛坐在省市1号线地铁上,在繁华市区、在优美的田野、在茂密的树林里穿行。
哐当哐当,又行驶了好几个小时,只觉一阵猛烈的碰撞,小火车终于停下来了。
墨掉抹了一把眼睛,眨了眨,原来小火车停在一个镇上。
他起身站起来,舒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龟儿子,总算到站了,这是哪里?”
“地府,”坐在他旁边的人问道,“你第一次赶火车?”
墨掉抬头一看,那些骷髅不再是骷髅,而是一个个鲜活的人。
地府不像墨掉想象的那样深邃、昏暗、潮湿、寒冷。它是一个四季如春、美不胜收的世界。
他走出小火车,就像走出省市九号线轻轨一样,不用刷卡,也不用检票,潇潇洒洒,自由地来自由地去。
21节车厢中3150人的魂魄,在小火车靠站的时候,他们走进车厢,钻进自己身体里,如同省市1号线上班族,有坐着的,站着的,还有靠着的。
不过,让墨掉感到意外的是,他们身上穿的衣服上,都有一个米黄色玄字,和三行小字。
冯玉耳绣在西门欢身上的文字,在地府流传很广,成了一种潮流、一种时尚。
初来乍到,墨掉不了解地方规矩,对环境陌生,于是走上前,问道,“小姐姐,小哥哥,请问这是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