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上人准时在广场坐下,天边一束彩霞,红似滇地古存米酒,闻一口就醉了。红嘟嘟的上人腮帮蠕动,一股醇厚的香气流了出来:
我是图个心安,阎王或是金刚得见还是要见的。我硬着头皮踏进房间里,桌面是摆了四盘好菜,还有一钵子汤,桌上还有一坛子,印着米酒字样。闻见口水直流,那顿鼠干肉脯是我们在安南路上算是最丰盛的饭菜,现在实打实看见日常便宴,肚子突然饿得不行,阮氏琳毫不客气,一屁股就墩下,椅子好像不高兴,吱呀吱呀提醒她,训导员显然也不待见,横了她一眼,小妹头装作没看见,训导员摊手让我坐下,看见安南妹子手掌臂就要伸出,训导员伸手在她面前一拍,大声呵斥里间厨师:“这里招待贵客,怎么没把苍蝇驱光灭完。”里间支支吾吾的。团座迈步进来了,训导员恭敬为他接过军帽,挂上墙壁,退出门外,顺手把门掩上。面对强人,我这次下了决心,要是人家提征火猫当军马就答应了,这趟旅程,火猫出了大力,不定它也有跳出马厩,跃动炮火的豪情,哪个日后写军史,或能有它一笔,我也荣耀。当然强人欣赏神驹时,或许心就敞亮了,心头活络,也把活人砖的心愿成全了。阎王压住小鬼,阮氏琳看见团座,规则了许多。
团座嘻嘻笑着,让桌面人安心不少。这时,团座就像是家中大哥模样,和蔼祥气。他笑容可拘说道:“你们放心,带来的侨胞,就是你们说的活人砖给安排澡堂洗澡,让他们一身清爽后到食堂吃新兵饭菜,当然为了消除新兵的思乡之情,通常会比老兵丰盛一点,几天后才融入士兵行列。而这里招待你们的饭菜是按照招待师长的规格,你们也不嫌薄待就是。”“不嫌不嫌,挺丰盛的,我们一路就没吃过一餐饱的。”阮氏琳迫不及待又是想伸出手来,讨人嫌的妹子实在是没规矩,饿死鬼也不该这样失态。我回过神狠狠瞪她一眼,她鼓腮嘟嘴,好不容易才忍住了。
团座落座,马上从里间跑出一个小兵,殷勤的要为团座斟酒,团座手指点点,意思就是桌面每人都斟。当杯子斟满以后,团座举杯要为我俩洗尘接风,我嗫嚅着:“我俩还没洗漱呢,不会埋汰了长官?”团座只是举杯向我示意,嘴里招呼:“二马头,此时此刻,咱就像是一家人,不必客气。”客随主便,我急着猜出长官的意图,只能顺着他。也举杯和他碰了碰。阮氏琳举杯等着团座过来和她碰杯,嘴里不忙说道:“这是家宴,兵崽弟,你可以退下了。”我无法和阮氏琳计较了,她真当自己是团座的小妹。团座举了一下筷子,她就等不及的摆开架势,四下筷子扫荡,吃相比饿狗差不离。
我是忍住肚子咕咕的,象征性拿筷子比划,等着团座发问。团座叹息连连:“走侨批真是辛苦,马驹脚神仙肚,瞧把小妹饿得。”阮氏琳不停的点头,腮帮却在蠕动,吃得喘不过气般,突然想起自己赶走小兵崽,该起来表示表示。她起身为大家又是斟满杯子,团座点点头说:“看见小妹就想起我家里的小妮子,真想家里人哪,这次练兵出发征战,还不知能不能再见到他们呀。”他喝了口红酒,感伤叹道。
我赶紧顺着杆子爬上去:“长官是哪里人,家在何方,多久没回家了?”不能等他再露出恶神样子,要不事儿就难办了。团座再抿了口红酒,眼眶有点湿润了,他细细道来:
“看见了你们插马背上的萃旗,我心潮澎湃,虽然不是正式的军旗,可证明过去一些正彪人物只要做了好事,人民就不会忘记他。冯子材将军在西南边境痛打红毛子,大长了中国人的志气,迫使红毛子服气,换了边境几十年安宁。不知是安南人还是西南人就给他筑个小庙塑造神像,萃旗也给你们有个标识。我爹就是冯子材手下,跟着他打了多年的仗,命真大呀,红毛子用的是先进的火器,萃军多为大刀长矛,我爹只是打瘸了一条腿,再想驰骋沙场,几次没翻上马背,跪在大将军面前哀求:留下做伙夫也要跟着军队,军队那是贵在神速,冯将军沉吟不语,我爹知难而退,回到老家。因是当兵吃粮,脑袋拴在裤腰上,偌大年纪没娶亲,到了乡下,瘸了腿不雅,许多农活做不来。我爹常常拿着萃旗贴面抚摸,泪水长流。一点抚恤金用完后,幸亏大家同情,介绍我爹去大户人家当厨工,我爹咬紧牙关,挑水劈柴硬是没让人帮忙,挺了下来也学了一身厨艺。那天,族长赶来,和主家嘀咕一会,两人匆匆出去。在大路旁,有个妇人哀哀哭泣,说是愿意卖身葬老,说的是你们的重口潮汕腔,谁也听不懂。她看见大家不明白,带大家去一家废墟神庙,地上躺着一位老人,已然断了气。这老人有些人认识,经常路过这里,是个水客。妇人不断拿手比划,才使大家明白,她是跟老人从潮汕地过来,丈夫下南洋了,许久没通讯,没汇钱,问了许多番客,没人知道下落。她把儿子托付给公婆,自己想跟老人来南洋找丈夫。谁知老水客半路得了热病,硬撑了两天,看见这荒废小庙,一头扎倒在地起不来,妇人不谙世事,哭泣了半天,想想自己,去路不知,退路茫然,老人身上还有其他银信和人家封存的银票。天气热,尸身也耽误不起,想起小时候戏台演过的潮剧,她就学了,到大路旁老是指着胸口对身旁人说道卖身葬老,许多人陪着她流泪,丢下一些馃子和散钱,摇摇头走了。
“有人报告了族长,他看了看,赶紧找了个闯粤东懂潮汕话的生意人问她,一阵土话和双手比划后,生意人也是摇摇头。妇人原来是个持家女人,连乡里集市都没去过,大字不识一个,连自己的名字也含糊不清,她从怀里拿出旧时丈夫的信,字迹给汗水雨水或是还有泪水泡成一片墨迹,她急得又喊又叫。族长摇摇头,赶紧找了我爹的主家,商议做慈善,由他出钱,打了口薄棺材,大家把老水客给埋葬在村子公墓里。妇人暂时安顿在庙里,等了有些日子,再等到另外水客路过。族长拦住,说了事由,把老水客的遗留的银信银票交割给过路侨批业主,再跟人家说了妇人的良善,叫他们带她下南洋找丈夫。人家看了看信件,都摊开双手表示没办法。回路不识,去路不明,妇人哀哀哭了几天,寻死觅活的。族长叫生意人和她说了半天,先留此地安定下来,找个好人成个家,日后有你老家或是丈夫的消息再回去不迟。妇人说只能如此,四下给大家磕头,说大家给了再生之身。主家看我爹已是服务几年,人老实忠厚,叫他和妇人成个家,还把一处废旧老宅送了我爹。就这样,我爹在旁人帮助下,把旧宅子拾掇拾掇,在族人见证下,我爹算是捡了个婆姨成家,后来就成了我娘。
“我娘没有文化,世事不知,可她是天足,就是穷人家出身。丈夫给大户人家当厨工,她自己租了几亩地耕种,小时候趴在她身上,跟着她气息和汗水一道做农活,现在还滴滴在心头。日子艰辛,倒也和村里的常人一般,辛苦扎实,有时大户人家晚上放空,老爹回家来,拿胡须扎我腮帮,她在旁微微笑着,对着昏暗的油灯扎鞋缝衣裳,旧宅子有了欢声笑语。闲来,我也看见她愣愣发呆,我知道,她一定是想着旧时的家和孩子。二次有家后,她知道融入社会的需要,努力学了当地的土话,有时也跑到村口看看有无水客路过,我爹知道她想老家,但讲诚信,婚前事先说好的,人家也给自己生个传家人吗,来这家后,也没闲着,好好持家,给我家新添了口粮和穿戴,还存有一定的积蓄。潮汕地不是很大,对于蝼蚁般的人还是大了点,该是你们潮汕土话也有好几种,她和过路水客搭讪,好像有时也是白着急,两人说话像是鸡对鸭讲,都是干着急,水客摇摇头,放下殷勤招待的水壶走了。”团座讲得有点累了,端起酒杯一口喝了精光,好像心事很重,阮氏琳赶紧给他盛了碗汤。趁机我问道:“要是家母离这里不远,让我前去拜访,我一定能弄清她是哪里人,不定我俩能聊得很愉快。”
“我老家在桂地,这边是滇南,离着还远。大战在即,知道倭寇凶残能战,国军要反攻的人都把身后事给备好了。老爹去世,我唯有老娘放心不下,而老娘疼惜每个孩子,家中我有一个弟弟照顾她,可在你们潮汕地还有个异父同母的哥哥,老娘在想:前夫可能给卖猪崽到南美去,或是生热病死了,想着这辈子是难见面了,唯有前夫和她的孩子还时时记挂心上,如今不知怎么样。七八岁那年,我是她用持家省下的钱上了几年私塾,再拿了笔路费上了讲武堂,现在我是人前威武,人后恭敬的军官。是人都念及母亲哺乳之情,我挂念她,她挂念大儿子。他俩毕竟几十年没见面,越发心头放不下,我要尽孝道报母恩就是给找到她的老厝地,给她我大哥的信息,这样就慰藉了老娘的心。抗战胜利后,安排他俩见个面,不知我能不能活到那时。原先找了许多潮汕水客问了,都没着落,现在国家要反攻日寇,战势一定惨烈,我们军人视死如归。我只是对老母放心不下,没有达成她的心愿。”说完眼神直勾勾看着我,眼角闪烁一点光亮。
光是同情没有用,团座指着远山一条泥泞小路,说他老娘从那里走过来,随着岁月流失,那条路肯定淹没在荒草泥泞中,他的意思已经很明白,要我帮忙找到他老娘的旧厝地。可我此刻还记挂四十八块活人砖,心中咯噔一下,你有事求我,那得来个交换。突然来了想法说:“我走侨批二三十年了,潮汕地的村村寨寨进去许多,要是老娘能说出她那老厝地有什么特别的记像,让我回忆回忆。”
“唉,侨批客头也常常这样问她,她只是说她老厝门前是个大池塘,池塘边上一棵大榕树。”
“这景象在潮汕村寨太多见了,肯定她还说,傍晚许多婆姨端着碗在树下拉家常。”
“还有,她右胳膊上方有条长长的扯伤疤痕,小时候,她给我洗澡时,我总爱捋高她袖子,用牙去啃那红红肉条,说是吃红烧肉,挠了她痒得不行。大了她告诉我,那是她在老家地里干农活被下山的恶畜抓伤留下的。”
“是个很私人的记像,要是她交往不多,那就没有多少人知道。”
“唉,侨批在肩,你有许多事在忙,战情紧急,也是病急乱投医,这样子,你能答应我,尽着可能帮我找找。就算找不着,我也尽孝心了。”
“侨批业是有个规矩,承诺了的银信,归结得有个回复。我答应尽心去找找。”
“我这是寻人启事而已,不算侨批,也不算挂号信,我知道侨批业人,只要答应了的,拼死也要个交代。”团座起身给我鞠躬,我给吓住,赶紧和他碰杯。心里话:我答应了你,那你总得给我个面子,那活人砖要回潮汕抗战事,你总该通融一下。
我忘了肚子没填饱呢,人家说得动情动心,不好意思,我只是一半心思在听他叙说,心头记挂那活人砖和东洋妹子,虽说团座说安排洗漱和吃饭,可人没见着终究不放心,特别是东洋妹子那厮的,你赶在国人特别憎恨东洋人时来这里,还不掩饰,太令人担心了。
阮氏琳这时就醒目,站起来为团座斟满酒杯,学着戏台花旦般给团座道了给万福,淑女般款款迈步说:“团座原是桂地人,怪不得我听着这么亲切,安南话语和桂地当地话差不离。二马哥你陪团座说话,你最关心的是活人侨批,我帮看去。卫兵,食堂从哪走?”
一句话暖到我心窝,要是她表示亲热蹭了我一下,好像此刻没那么讨厌。团座嘻嘻问道:“夫人这么年轻,水嫩可爱,你倒是福分不浅,娶了个合心水的贤内助。”
阮氏琳耳尖,回过头来说道:“长官,他还没娶我,这次他带侨批回老厝地,也顺便和家中老辈人定下的新娘成亲,而我准备他娶亲后回安南再娶我,许多番客都这样,中土人叫如夫人,风俗里在有正牌媳妇后娶亲的女子叫如夫人。我陪伴他的时间比他媳妇和他睡一块的多。这样子我知足。”
看得出团座拼命忍住,也许我们交往才半天,他客气了,可看他额头那抬头纹激烈跳动知道他乐得不行。我面红耳赤,狼性发飚,想跳起来一口咬住她喉咙。团座终是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看兄弟也是老大不小,有这么痴情的小女在身旁要笑颜常开,其实她还是大孩子,你别气,童言无忌吗。咱喝酒!”
别看他士兵面前一副领头狼的模样,可深谈起来还有世故人情,我一小小批脚要是能交上这样朋友腰杆子也硬气不少,试探着问:“团座额头饱满,方庭开阔,定是个福大之人,此次上了战场,定是带回功勋之人。朋友不论高下,敢问长官贵姓,在下看能否攀上你个朋友?”
“借你吉言,可谁上战场都是很难预料的,额头饱满不能挡子弹,方庭开阔更是大了靶子。抗战到了关键时刻,是中土男儿都得往前冲,以前国军被日寇撵鸭子般,现在是睡醒的雄狮,是该和狼群决战了。战场毕竟不是过家家,枪声一响就会死人,比我级别高了去的血性将领许多都倒在抗战中。我祖上听说是窦建德一族,干不过李世民,人家雄才大略,可也心狠手辣,相争之下结下深仇,怕他追杀,逃到岭南改了姓氏,取个和窦字读音相近的笃字为姓,两个不相干的人在一起总能找点相同之处,我是竹马,你是二马,是不是就是有缘之人。”
我赶紧举起酒杯说:“青梅是惺惺相惜,竹马是深交,青梅竹马就是有缘之人,竹马嫩头,无论兄无论弟,高攀了。兄弟之情就是我的心,兄弟的阿兄就是我的阿兄。”心里话:竹马姓氏毕竟少,不必问人家大名,两匹马心照就行。
竹马高兴了:“说你文化不高,可知道典故不少,高堂不嫌丑,朋友不计贱,没有级别,我俩同是世上蝼蚁各一只,我去啃咬倭人,你去接济同胞,干的都是光大中华的事。”
我小心翼翼问:“咱俩论了兄弟,你高堂也是我令堂,高兴今日竟多了个未谋面的契妈,还是我老家人。我说了契母当时学了你们家乡话,有没有说她什么姓氏?比如说许多村寨是一个姓氏,知道什么姓氏也许就好找许多。”
“唉,我听父亲问了她许多次,她那外乡人口音标准话四音不分,潮汕话里八音有别,说是礼,礼字同音有李、栗、梨、黎、历等,这还是常见的姓氏,如是算不常见的还有力立吏许多,父亲心想她不愿意人家知道真实姓氏,也就不再问了。”心里话:这南海捞针的事全押在那块红烧肉了。这趟侨批走得劳顿,接了大姿娘和火神奶奶的侨批,没想好怎么去回复,顺手捞了件无地址姓氏的邮件,难如天的邮政。侨批讲究地是认真兑现,难道邮政不是,你接了就如立下军令状,何况还是兄弟帮契妈交代的。
我拿酒杯和竹马碰了一下,咕噜倒进肚子,再小心问:“兄弟,侨批到站讲究是签发,我的活人砖还没到签到地,是不是您就通融一下,让他们回到老厝地抗日去?”
竹马脸色马上沉了下来:“兄弟,几员新兵在我手上不算什么,何况他们还没训练过,要是这样上了战场,也是活靶子,我知道要反攻滇西,可不知什么日期,要是迟了点,我答应你,他们能在训练场合格了才上战场。宪兵队征来的,一下就报了上峰那里,不能我说了算,全跟你回去是不可能了。我听说了,他们是看你老马识途,死硬要跟你走马帮路的,强迫你当队长,你们也就认识十多天,也许你现在都叫不全他们的名字。国家用人之际,不能全按着你们侨批业规矩来。就给你一纸张,标题就是活人砖签收,叫他们全摁上手印,签署姓名,你给他们每家侨眷也能交代。咱俩刚见面就交情非浅,我也跟你说,在这里客客气气的,要是你顺着国统区一路过去,粤北和湘南还有虎子薛岳部队当道,你们一队人也太招人眼了,反正都是热血青年,活人砖在哪不是筑起新长城。一下子把你们捞得干干净净的,你又是如何说?”一席话堵得我瞠目结舌:刚才还称兄道弟,现在一点情面都不讲。
竹马看我脸色不受用,缓了口气说:“我跟上峰说说吧,当今世道杂乱,土匪和倭人捣蛋的多,我知道,潮汕地受灾严重,侨批走去也是活人命,给你一些作侨批护佑队,你挑十来人,我再给你批个特别通行证,也许你就可说服国军征兵站,带他们回到老家去。兄弟,这已经是我能办的最大限度了,我也是担了一些责任的,我俩交往多久,我这么相信你。”
都没转圜余地了,说啥呢。我嗫嚅问道:“你都说了,我能说什么好。我就不挑了,你给谁就谁,我还想问:那个死都改不了东洋做派的潮汕妹子怎么办?”
“我正要问你这事呢,在大后方凡是国民都痛恨东洋人,她跟着你们过来,幸亏到了训练场来,要是放外面孤身一人,不是给人打死了,就是给人抓住卖到窑子里,还没人同情她。我挺佩服她,敢这么直接,自己是什么就坦坦荡荡的。居然毫不掩饰,拿了安南倭人签发的良民证给我们看,要不是遇见我,其他军官可能就怀疑她是特工,给毙了。我看她这样,肯定是有蹊跷,可她说找她阿兄要脱离战场,实在是太牵强。哪里的军人当了逃兵都是枪毙的命。你去说服阿兄,还不是搭上两人的命,何况武士道里,荣誉是第一的,东洋军人这点比中土的叛国汉奸要强。我是不相信这说辞,就是她和父亲都认为,说服的成功率几乎没有,山山水水走过来,为了这不可能的事,就不知倆父女想的啥,这也算一腔热血。看她说学了护理,我叫人带她到医院验证,还真是一把熟手。现在医疗兵特难招,你既是有反战思想就为抗战做点事,她挥舞她哥的来信,说要上滇西找她哥到这里当医疗兵,她哥是学医出身,还是个少佐。哭哭闹闹,此事惊动了医院,惊动了部队。连上层军官都知道了,给关到牢房里,你去劝说一下,我爱惜人才,看了她的七星褂子,我考虑凡是人都有特例,她或是一个。军队都很忙,是我下令关她到牢房里,算是保护她,你去劝说一下,再哭闹下去,可能小命就没了。唉,看见她那样,我说了,这个如是你的如夫人,我看比那疯妹子强多了,上了厅堂有礼节,睡到床上够踏实,待在家中能放心,她没心事,有作为,敢担当。”
我七上八下,竹马知不知道大姿娘用马鞭在她头上飞舞,让她去除衣裳帮我驱热泄毒,不是如夫人却有肌肤之亲,故意说来埋汰我。赶紧接着他的话说道:“她和我们进入郊区,遇见一群乱民,是她辨认乱民里有倭人装扮的起哄,在大后方制造混乱,她还用日语责骂他们。宪兵来了,捣乱的就躲进民宿里,我以为在大后方,该是一派抗战的热情景象,好像也有坏人窝藏,要不要指派她跟着,叫宪兵把坏人抓起来。”
竹马哈哈大笑:“二马哥,我明白你,你那潮汕妹子的东洋屎不是这样可以擦干净。大后方里混有几个浪人捣乱,我们早就知道了,留着他们是祸害不大,我们防着呢。要是没有他们给敌特传递一些小道消息,日本的特务机关早再派特工来,那麻烦更大,摆在明面的跳蚤好除,要是钻进被窝的虱子,你整天浑身痒痒,却是不知哪里下手。打仗肃敌特的事不是你该考虑的,侨批是你老本行,邮件顺带帮忙。我带兵打仗,你走街串巷,她接受核查,我听说了,你和她也是你带队出发时才认识的,看你样子,好像感情已是很深了,一路上共患难增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