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臣,你,你生病了么?”刘臣呆呆的没有反应。
“喂,叛徒!快说话!”叛徒两个字显然比刘臣这个名字更有效果,他嗫嚅着说:
“给,给我点水喝。”贾援朝给他倒了一杯水。刘臣一口气喝了下去,状态比刚才好多了。贾援朝说:
“你哪儿不舒服,我家有药。”刘臣摇摇头,自己走进了厨房。他刚才扑倒在门外时就已经闻到了粮食的香气,与其说贾援朝的呼叫让他打起了精神,不如说是粮食的香味让他恢复了一些力气。
一进厨房,果然看见,四只拳头大小的大眼窝窝头静静地搁在一个笸箩里,他恨不得把窝窝头全抓过来,一口塞进自己的肚子里。但他知道这是贾援朝一家四口人的晚饭。刘臣忍住了, 把嘴凑近水龙头,咕咚咕咚喝了一肚子凉水,感觉肚皮里逛里逛荡要挣破时,才发现贾援朝正困惑地望着自己。他挺了挺胸,觉得自己完全可以不当叛徒,于是转身朝门口走去。其实,他最害怕自己忍不住去抢人家的窝窝头。
“刘臣,你待会儿再走嘛!”贾援朝断定,刘臣大老远跑来绝不是为了喝一肚子凉水。
“没事,我走了。”刘臣更害怕自己再呆下去,会张口跟同学讨饭吃。他走到楼下时,贾援朝噔噔从三楼跑了下来,塞给他半个窝窝头说:
“这半个是我那份,你帮我吃了吧。”
“不、不、不……”刘臣满脸涨得通红。
“你也嫌我小老右?”
“不、不、不……”刘臣使劲摇了摇头,急忙抓过窝头一口气跑出了楼房区,手里紧紧握着本应是贾援朝的晚饭,半个玉米面窝窝头。他朝城外狂奔。
在通往郊区的路上,刘臣一个人孤零零地走着。天快黑了,他小心翼翼地掰下香烟屁股大小的一块窝窝头,先放在鼻子下闻了一会儿,然后放在嘴里慢慢咀嚼,一直嚼到月亮升起来,嘴里除了口水什么都没有了。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根本没有吞咽过,显然是硬把那一小块窝头嚼没了。
直到这时,刘臣才觉得,自己是越来越坏了,简直不可救药了,真他妈的该死!也怪这窝头也太香了。这样的窝头刘臣还吃过不少,但那是在还没轮到全国人民挨饿的年头,那不是在自己家里吃的,大多是邻居孙姨给的。张家住七号,孙家住八号。刘臣的妈称孙家女人为八号妹子,命令刘臣叫她孙姨。孙姨家的男人也姓蔡,因为其浑身总是脏兮兮的,一臊臭味恨不得把人呛个跟头,再加上他的鼻涕不断,邋里邋遢,所以人送外号“蔡埋汰”。身边的大人,也只有孙姨对自己好了。对了,还有老豁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