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大人像是早就料到了明璟会有如此下场,因而靖王从前大费周章妄图与太子明蔚争霸就是一场笑话,愚不可及!
门人却没有因为他这番话而放下心来,反而生出担忧:
“可皇上这回下了旨意要彻查老侯爷夫妇之死的真相,学生听说郡主从那白骨上刮了毒回去钻研,已经查到了葛振头上,恐怕……”
他乍一对上恩师投来的凛冽目光,霎时语塞,紧接着将后面的话给咽回了肚子,干咳一声,话音一转:
“咳,学生的意思是,郡主虽说嫁入了侯府,但到底姓月,您才是她的血亲,哪有胳膊肘往外拐的道理?”
门人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首辅大人的脸色,见没有变差的趋势,这才壮着胆子说下去:
“再说了,安国侯不过二十三岁,就算是有十万顾家军在皇城也不管用,年轻气盛又势单力薄,说话可没什么分量。天子脚下,当然是天家的话最管用,太子殿下与月家才是同源,郡主大概是一时昏了头,您身为父亲教导一二也是无妨的。”
关于顾家军在皇城不管用的说法倒是没错,因为没有皇帝旨意,顾家军是不得擅自进城的——这是历代帝王定的规矩。
青衣男人这通马屁可谓是将月首辅从上到下每个毛孔都给拍舒坦——既贬低了他看不顺眼的女婿,又抬高了他作为父亲的优越感,一扫之前月九龄归宁时给他受的闷气。
然而月铭心口的气虽然顺了些,却不至于昏了头。他根本不认为自己那不知何时变了个人的嫡女会乖乖地听他的教诲,背叛顾墨玧回归月家。
从她说出“首辅大人”时,他们之间就已经没有父女情分可言了。
“女大不由爹啊。否则张钦也不至于为了保住张家现在的地位将嫡幼女从族谱上除名,逐出家门。”
月铭露出一脸无奈,话语间无不透露着月九龄的“不懂事”,叹了口气:
“张尚书还为此告病至今,搞得户部手忙脚乱,递到我这儿的折子是漏洞百出,惨不忍睹!”
说到户部尚书,他语气带了几分不耐:“再有一两月就年底了,我这阵子也是忙忘了,也没问问他这‘病’究竟什么时候好。”
门人听着他这番颇有深意的话,想到近来一些关于张家的传言,神色一滞,饶是他精明过人,一时拿不准恩师的心思,只好不痛不痒地接道:
“这还是要多亏老师主持大局才会不乱套,只是公务繁忙,老师万望保重身体。”
月铭哪里不明白他是在担心自己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和张家闹翻,才顾左右而言他,打算蒙混过关?
但月首辅就偏要撕开他粉饰出来的太平,冷哼一声,“我是老了,月家也后继无人了,什么靠我?我一个老头子哪还靠得住啊?”
门人闻言惶恐不已,忙出口辩解:
“老师这是哪里的话!像我这种无足轻重的人若是没有您早就饿死街头了。您是皇后的亲兄长,太子殿下对您是敬爱有加,就连陛下也是时常……”
首辅大人听他语无伦次地颠来倒去说着老掉牙的词儿,摆手打断:
“你就不用拍马屁了,我虽然老了,耳目还是能用的。就是许多年没有亲自动手有些手生,多练练就熟了,就是不知道谁第一个上赶着来送死。”
月铭驰骋官场二十年,从来都是别人避让他,就没有他给别人让道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