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舞娘收入微薄,所以她们勤俭持家,不穿锦帛,即使来到泉州,也把这美德一以贯之并发扬光大,属实可敬可爱。
但冬天的泉州在太阳好的日子里也只是温暖,并不热啊,这些舞娘瑟瑟发抖地起舞,绝不停歇,意志如此坚定,又实在可怜可佩。
李高粱心绪复杂地看着两个舞娘,心头暖烘烘地热烈起来,检视内省,心里沸腾着的一定都是对她们的同情和仰慕,不会有别的。
你看她们是多好的人啊,好人获得别人的同情仰慕不是应该的嘛。
来往的行人一定也这么想,你看右边那个瘦舞娘抖得没有左边的胖舞娘那么快,说明她没有太受寒冷的煎迫,而人们的善心又总是偏向最弱者,大多数的行人自然就围在胖舞娘的周围,大多数的关心都倾斜在那个抖得更激烈的可敬可爱可怜可佩的女人身上。
瘦舞娘也想赢得善良人们的关心,就玩出一招金鸡独立,一腿高高踢起,保持在头顶,也许是新姿势导致散热更快,她也就抖得更厉害了,于是人们的善良关心又从胖舞娘身上转回到她那里。
胖舞娘觉得自己也应该努力,就也踢起一条腿,和瘦舞娘踢的一样高,然后小腿一弯,绕到了颈后,这漂亮的软功和抖得更剧烈的身体立刻就为她拉回了一大批善良人的热切目光。
瘦舞娘为对手深感敬佩的同时,觉得自己应该做出更大的努力,于是她叫来了两个男人,男人撑住她的手,瘦舞娘轻松踢起一条腿挂在颈后,另一只脚轻轻一点,在腾空的刹那踢腿弯折,完成了两腿交叉挂在颈后的高难姿势,两手被两个男人撑着,身体稳稳地悬在空中,骄傲地展示自己的优雅不屈,善良的人们又一窝蜂挤回到她身边,为她欢呼。
李高粱看呆了,喃喃地说:“真像个螃蟹。”
胖舞娘没有再努力跟着做螃蟹挂,她并非不优雅,也绝非向困难低头屈服,只是她肉嘟嘟的双臂应该撑不起丰腴的体重,但她绝没有放弃,她叫来了四个男人,叉着腰向右边一指,男人们跑了过去,两边打起来了。
两位舞娘矜持地站在旁边,骄傲地对视,任由男人打架,她们当然不能轻身犯险,纱那么薄,一撕就坏,日子还要过下去,勤俭才是美德。
“看够了没?你要不要上去掺和一下啊?”杨小米的声音悠悠地问。
李高粱一听她这么说就头疼,扭头看过去,杨小米的眼神里不但有鄙视,还有毫不掩饰的兴奋,她肯定又认为掐到老哥的把柄了。
果然,汹涌如潮的谴责马上就来。
“你说你也是正经人家的小郎君,咱家不是大富大贵,也没让你受过穷吃过苦,啥好东西你想要的不是举全家之力满足你?眼皮子咋就这么浅呢,盯着个胡人舞娘看得走不动路。你看看那些老男人,一个个色眯眯的,再看看你,一模一样了都。丢人啊,我们杨家怎么有你这么不成器的东西。擦擦嘴,别让你的口水滴下来,恶心死了!”杨小米气哼哼把手帕拍在李高粱手里,又重复一遍,“恶心死了!”
李高粱看着妹子那趾高气扬的样子,低声嘟囔:“哼,你不过是在装腔作势,学孙武子三十六计,先无中生有,偷梁换柱,给人罗织罪名。再使声东击西,佯攻罪名,其实另有所图。”
“然后呢?”
“然后,被攻者要害被制,无力反抗,只得委曲求全,献城投降,成全你最后的一计反客为主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