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土地庙被吴钩猛地一撞,像个百岁老人似地打了个趔趄,那土地庙的庙檐之上已然肉眼可见地出现了片片裂纹。
吴钩发了狠,千般谋算到了此刻已无退路,唯有向前拼出机缘!
他犬嘴一张,一团白中夹黄的妖火喷涌而出,像一口浓郁的浓痰般把那土地庙吐了个劈头盖脸。
腹里火!
吴钩所会的神通,一乃腹里火,二乃口中锋。
前者顾名思义,犬者尚阳,腹内孕育一点妖火,修为愈深,火势愈强。
以吴钩目前修为,这口浓厚妖火虽离着传说中的三昧真火的极远,但喷吐在这土地庙上,也是噌的一下把这小庙点燃了起来。
这一下算是把柳林庄土地逼急了,土地正神在得享香火之前或许各有本事,但受了敕封的神位后,一身神道修为都系于这土地庙上,牌位一损,自然神光大衰。
这老头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这素来恭敬孝敬的狗妖今日怎地发了癫?入了魔?
“本想看在往日情面上,留你性命问个清楚,你偏要自找死相!”
柳林庄土地到了此刻反而冷静了些许,他从袍子里摸出一块看上去沉甸甸的木板,一股子平平无奇神光内敛的味道。
这是柳林庄土地的压箱底宝贝,香火神道本就不善斗法,这土地正神也养尊处优惯了,关键时刻只能掏出这块木板来应急。
这木板曾是那土地小庙上的一块门板,泡在香火气里时日悠久,也成了件宝贝,柳林庄土地翻新小庙时把这木板收好,本想哪日寻个司锻的神官帮着打件法宝,谁料今天就把它掏出来用了。
“万山主宗,九土威神,五色五岳,各辖其天,柳林庄土地奉请五岳真法!”
那木板亮上一亮,好似个破土之苗,迎风就长,化作一块三丈来高的巨板,自上而下横拍向地上的吴钩!
吴钩瞧了瞧那土地庙,近乎已成火中残粟,显然只差最后一口气了。
他深吸口气,将头一低,不顾身后巨板寻风而至、威如山岳,只发起狠来,燃起血气,又是一头撞在那土地庙上!
铛!
土地庙终于不堪重负,遭了这一下舍身相撞,庙上大梁并着门墙寸寸断裂,轰然倒塌。
这一瞬间,一股凡眼难见、凡耳难听的钟声以土地庙为中心传递开来,这传递的速度极快,几乎在几个呼吸的时间里就传遍了附近几县之地。
成了!吴钩心中狂喜。
这下动静应该能把那位引来了吧……
柳林庄不远处的层云青天之上,一行车马缓缓趋行,仪仗风姿皆行上等,甲将明胄阵列如麻,马车之上,两位福德正神相对而坐,其中一个穿着蹩脚官袍的老头正如坐针毡,汗流浃背。
“大人,凉山州府本年的香火实在是只有这点……”
桌案前另一位本来正闭目养神,听得这老头出言推脱,只从鼻腔里甩出声“哼”来。
他眉目看上去约莫四五十岁上下,面上天庭饱满,福相显生,威严莫名,端的是个好大官!
“西南诸道,唯你凉山郡治不兴、香火最是微薄,你如何作解?”
那老头闻言更是战战兢兢,他心中暗暗发苦,神京怎么就派了这么个煞星来巡察。
这位正是西南诸道掌道天官!段天官!
这位段天官素来传言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这初一上任便车马出行,巡察诸州县,所到之处不知多少城隍土地让他摘了帽子。
老头正要战战兢兢作答,却听着车马外一声轰然钟响,竟是个伐山破庙的示警钟声。
每一位城隍、土地、毛神……但凡受过敕封登记在册,定然在治下土地立起土地神庙以收纳万民香火,早年间大战不休,常有土地神庙遭敌伐破,便有了这钟声示警的神道手段。
老头眼前一黑,本就不好在这位段天官面前交差,怎么还出了伐山破庙的乱事?几十年来都未听过这示警钟声,为何偏偏在上官巡察时冒出头来?
贼人误我!
那位段天官反应倒是极为迅速,他眉间神光抖擞四放,只一瞬间便锁定了钟声方位。
“柳林庄……”
再过一瞬,段天官便已然立身于柳林庄大柳树的头顶之上。
他指尖微屈金光如缕,“定”字神箓骤然成型,直接贴在柳林庄土地那块木板法宝之上,那铺天盖地般砸下来的木板便丝毫不得寸进,就这样卡在了半空之中。
吴钩此刻已是强弩之末,一身妖气燃的干干净净,宛如白地,他勉强着撑起身子,看着天上那神威浩荡的段天官,发出一声惊天动地泣鬼神的哀嚎。
“草民告发!柳林庄土地与大妖王私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