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裂金好歹是江湖前辈,练了一生武,结果却让一个小辈瞧不起。
他表情越来越不自然,显然发觉,自己小瞧了人。
年龄一大,脑袋难免糊涂,没想得太多。
“你能安然无恙活过六天,肯定有些真本事......”
一个躲过了全江湖追杀六日的人,岂能没有真本事。
可惜。
丁裂金想明白得太晚了。
“不是有真本事,而是我谨慎;皇帝很强,可是不仅不出京城,甚至连皇宫都轻易不离。”
皇帝强吗?
强!
不强,怎么坐得上那个位置。
可即便再强,也是凡人之躯,会中毒、会流血。
丁裂金想起一件事。
那晚,风很大。
他却睡不着。
饿得睡不着。
毕竟他只是一个乞丐。
一个乞丐,怎么可能吃得饱呢。
那晚他杀了一个人。
一个不得了的人。
那时,他怕杀人,却又不得不杀。
人生中有很多“不得不”,这是你、我、他,谁都逃避不了的。
唯有一醉。
喝醉了,成为一个呆子。
只有这时,才会觉得当一个呆子,能当一个呆子,很幸福。
“老了,我可能真老了。”丁裂金抬了抬头,看得是天上一片云朵。
“你想退?可是,你退得掉吗?”
江湖不是请客吃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所以,恭请你,麻烦你,高抬贵手,这里有银票一千两,倘若不满意,可以再继续商量。”
弟子们一个个不敢置信,他们想不明白。
其实,不怪他们。
这种事等经历得多了,自然会明白。
这是必然的、肯定的。
想不明白的早死了,能活这么久的自然都是想明白的。
阎信笑得古怪:“商量什么?”
“你杀我朋友,杀我弟子,我可以保证不再追究;来日有用得着老夫,绝不作半句推辞;现在只请你收下小小意思,一切到此为止,怎么样。”
丁裂金姿态放得很低,他说完了话,开始等。
阎信低着眼眸,轻抚刀锋,很慢,很慢。
他斜睨道:“不怎么样。”
解决这事没那么简单。
丁裂金已经很久没有低声下气了。
这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
江湖上,许多死都是因为面子。
丁裂金眼角微微跳动:“那么,按照江湖规矩吧。”
江湖规矩和治头疼一样直接、简单。
治头疼怎么样。
江湖规矩便怎么样。
无论是谁,砍掉脑袋,自然不会再疼了。
无论是谁,只要人死,冲突自然解决了。
很直接。
也很简单。
阎信忽道:“临死前,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件事。”
“什么事?”
“你是因钱而来,还是因钱而来。”
第一个是银子。
第二个是人名。
钱万金在江湖上仗义疏财,不知道帮过多少人。
就连丐帮子弟,也能“替恩公报仇”,来找阎信麻烦。
丁裂金皱了皱眉:“有什么区别?”
“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是一个死,只不过,为银子来死得折磨些,为义气来死得痛快些,仅此而已。”
阎信太淡定无谓,那神色,那态度,那目中无人,那任凭己意,激怒了很多人。
“这家伙,太嚣张了。”
连丁青泽都有些看不过去。
“上!杀了他!”丁承业剑一横,高亢道。
不能再等下去。
等不到更好的机会了。
那可是一大笔银子。
富可敌国的银子。
银子!
银子!
银子!
眼睛里塞满了银子。
“杀!”
丁百涛使得是刀,冲在最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