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越说越离谱,玄天观、大光明寺、昆仑宗、逍遥宗、李家、石家、战家、雷家......甚至连朝廷大内高手都来了。
阎信安静吃着炸花生米,敏锐间,察觉到几束隐晦视线扫过自己,却没人敢上前打交道。
专心吃完最后一颗,眉头不爽一皱,更多视线从四面八方聚焦到自己身上。
抬头,桌对面多站了一个人。
一个臃肿痴肥,脖粗脑大的人。
这人是谁?
“在下万金会,钱万金。”
胖子坐下,气喘吁吁拱了拱手,嘿声一笑,肚腩肥肉跟着颤抖。
实际上,阎信早注意到了他。
外面,停放着一顶黑轿子。
四名轿夫各司其职,于前后左右位,皆是江湖罕见的轻功好手。
肩上扛轿,双脚凌空,乘风而起,借力腾飞。
四人头脚俱灰,灰衣灰裤,灰鞋灰袜,一副下人打扮,
灰衣胸膛前,各自绣着“东”、“南”、“西”、“北”四个字。
有人识出,这四人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麻雀四风”。
抬轿人没喘气,钱万金从酒楼门口到跟前,几步距离,却累得不像样子。
能够被“麻雀四风”抬轿子的人,来头显然不小。
钱万金,江湖人称“活财神”。
此刻,阎信才注意到,那些视线望得不是自己,而是钱万金手上的一把剑。
百兵谱第一百位,金子剑。
之所以能榜上有名,即不是这把剑多么锋利,也不是用剑的人多么厉害,而是因为——贵!
那是一把由金子制作而成的剑!
一把价值连城的剑!
一双双眼睛如狼似虎,好似黏在了上面。
可偏偏,钱万金像个没事人一样,憨笑连连。
却见,一名雄壮高个子猛然站起身,抱拳道:“早听闻‘活财神’富可敌国,又仗义疏财,恰巧,在下近几日遇到些难处,想借几两银子。”
“只用银子就能解决,算什么难处,说吧,你要多少?”
听闻此言,高个子眼中凶意又如潮水般退去,急忙伸出三根手指,欣喜道:“在下只要三千两。”
“一张,两张,三张......”钱万金总共数了五张银票,漫不经心拍在桌子上,嗤笑一声,“大通钱庄银票,一张一千两。”
有了这些银子,可以买一栋很讲究,很庄严的四合院,娶妻纳妾,剩下些,兴许再买几个丫鬟伺候自己。
周围人看得眼红,只恨那个人不是自己,被抢了先。
更有甚者打算有样学样,即便没个五千两,有个五百两也不错。
“五千两......”高个子激动咽了咽口水,不可置信道,“这是给我的吗?”
“当然,不是。”
“......狗日的,你耍老子!”
钱万金笑得更灿烂了:“五千两是买你脑袋的钱,不知在座各位有谁想赚这一笔。”
一道道视线,落了上去。
阎信抬头,目光徐徐落在高个子身上。
其脸色大变,刚想退,惊觉一阵冷风忽起,寒光一闪。
一把刀,划开了空气,也划开了他的脖颈。
身体一僵,血像喷泉洒出,脑袋在地上滚开。
杀人者面无表情,唯一不同之处,在于手上多了一把刀。
刀锋上流着血的刀。
那是他好兄弟的血。
“我杀的。”
钱万金脸上浮现一抹奇妙嘲笑:“这不是杀人的钱,这是买脑袋的钱。”
大不了,再将脑袋捡起便是,可那人却跟着脸色一变,暗道不妙。
酒楼里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无数人士含恨而死,鲜血染红了一地。
“我的!我的!哈哈哈!”
剩下一个人浑身沾血,抓过桌上溅射些许污渍的银票,跌跌撞撞跑出去。
“天底下的事,如果能全用银子解决就好了。”钱万金望其背影叹气一声,随后,目光幽幽转来。
阎信擦了擦嘴角上的油:“这世上并非什么事都能用钱解决,可若有钱开道,无论什么事,都至少能成一半。”
“蜗行叶留痕,竜隐云深处;蚌含珠光润,泥香醉人心。”钱万金不置可否,一首诗念完,顿了顿,接道,“你自身难保,又能帮我什么呢?”
这番质疑倒没错。
“若不自身难保,你能信我?”
阎信黑衣配刀,身上凛冽锋芒毕露,完全一副闯荡江湖的刀客打扮。
他笑了笑,其中藏着奇怪意味,让人很不舒服。
惹上江湖杀魔令的确是大麻烦,然而,退缩什么的,害怕什么的,倒不至于。
渔墓婵布局数年,趁势崛起,企图重铸天魔教昔日荣光,他阎信又岂能落人下风。
从一开始他便考虑得很明白,眼下即是最险恶之时,也是机遇最大之时。
江湖追杀不断,正好方便自己献祭。
至于用魔相功改头换面,隐姓埋名,暂避锋芒之举,他从未想过。
阎信早已经过够了郁不得志难出头的日子,更何况,纵使武功会得再多,若无进取之心,也终究难成大器。
天下虽高手无数,但免不了肉体凡胎,武功固然重要,可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普通人依靠胆魄决心,阴谋诡计,一样可以害死绝顶高手。
“万一,我不需要帮忙呢?”
“有钱人多么快乐我想象不到,我只知道麻烦肯定不少。”
钱万金沉吟了半晌,才道:“我最近的确遇到了一个麻烦。”
“什么麻烦?”
“我的女人被绑架了。”
阎信不太理解:“你会缺女人?”
“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她是一个漂亮的女人。”
“世上漂亮的女人数不胜数。”
“你说得没错。”钱万金十分赞同,他点了点头,又道,“她是一个可以令我感到愉快的女人。”
“难怪,你这是遇到真爱了。”阎信点点头,高声道,“小二,再来一壶酒,多上几盘炸花生,记我账上。”
“有我在,怎么好让你付钱。”钱万金幽暗眸子亮了亮,“小二,多上些好酒好菜。”
阎信呵呵一笑:“我若不这么说,你能请客。”
钱万金愣了片刻,黑溜溜眼珠子转了转:“你倒是真诚。”
一点无伤大雅的小事而已,阎信不在乎,钱万金更不在乎。
店小二乐呵呵将菜一盘一盘端上桌,对地上尸体熟视无睹。
“两位客官,菜上齐了。”
阎信抬眼打量着店小二。
“怎么了?”
“一个店小二,看见尸体居然没感到害怕,你难道不奇怪吗?”
来到此方世界数年,阎信早已明白,江湖并没有小说中写得那么美好纯粹,反而充满了血腥残忍。
行走江湖,唯有慎重当先,才能避免阴沟翻船。
钱万金坦然道:“他可不是普通的店小二,你自己介绍一下吧。”
“在下白瑜之。”店小二拱手抱拳。
阎信深吸一口气,惊呼:“莫非是曾经号称天下第一轻功的盗中之圣!”
常言说,江湖名号七分假,可若无真本事,连被人吹的资格都没有。
白瑜之接连摆手,不好意思道:“盗圣之名多是道上朋友戏称,当不得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