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上站满了寨兵,却是静悄悄的,何三水正跟马齐咬耳朵。
“没能亲眼得见,你真是亏了。你猜怎么着?将军那一箭,竟是不碰那秃驴脖子上的佛珠,直接把麻绳射断了。”
咽了咽唾沫,何三水拍着大腿笑道:“当时那秃驴的脸都绿了!”
正巧此时花荣走过来,登上高台,笑眯眯的问道:“讲完了么?”
何三水脖子一缩,嬉皮笑脸的答道:“嘿嘿,讲完了。”
花荣眉毛一立,扬声喝道:“好啊,既是讲完了——把何大胆给我拿下!”
不由分说,两名亲兵走到何三水左右,抱拳道:“何都头,得罪了!”
这陡然间的变故,惊掉了一地下巴。
有了范立的前车之鉴,大伙惊呆呆的站着,没人敢出来求情。
花荣看着何大胆,心中复杂极了。
马贤马齐何三水三人是他的心腹。
马贤不必说了,当得起这一个贤字。
马齐看似粗鲁,实则粗中有细。
唯独何三水,这个何大胆的诨号倒是贴切。
说他不忠心,这话花荣倒说不出口。
然而今天这件事,却给花荣敲了个警钟,他以为清风寨五百寨兵尽在自己掌握之中,如今看,还差得远呢。
从前大家敬他、畏他,多半是因为他这一身本事,又是上司。
而他看似严厉,其实一直惧怕用力过猛,寨兵们受不得,所以下意识的包容放纵,造成今天这幅局面。
然而这样带兵是不行的。
反观崔氏,端庄大方,贤惠良善,家中下人无不尊敬爱戴,但就是没人敢放肆。
便是白氏这样的刁妇,到了崔氏面前,也得夹起尾巴做人。
妄他自诩男子汉大丈夫,竟还不如自己的妻子。
想到这,看着何三水,怒道:“你不请示我,就敢领着营中兄弟逞凶斗狠,陷袍泽于险境,你知罪么?”
这句质问很有趣,重点不在于领着兄弟们犯险,和外人逞凶斗狠,而在于不请示我。
换句话说,要是请示过,别说逞凶斗狠,就是把天捅个窟窿,也不是罪过。
何三水胆子大,鲁莽又暴躁,但并不傻。
这句话里的机锋他如何不懂?
当即滑跪下来,磕了个响头,老老实实的应道:“末将知罪,请将军责罚。”
花荣叹口气,把目光从何三水身上收回,又扫向台下的寨兵,推心置腹的说道:“承蒙诸位兄弟看得起,对花某不离不弃,这才成就了花某如今这点微薄之名,花某心里很是感激。”
说着,朝台下躬身行了一礼。
挺起上半身时,却自顾自的笑起来,带着嘲弄的语气轻飘飘的说道:“然而这兵也不是谁都能当的,不服管教、不尊号令、目无法度,视军法如儿戏,成何体统?”
如何三水一样,不少人羞红了老脸,恨不得挖个地缝,把脑袋插进去。
“就比如你何大胆,再能打又如何?两军对垒,凭你一个人还能扭转战局?”
“为了咱们清风寨大营,为了兄弟们的身家性命,说不得花某今日要正一正军法,杀一杀这股歪风邪气了。”
听花荣这么说,所有人都捏了一把汗。
毕竟上一个犯了军法被砍头的,地上的血还没干!
何都头的罪过,说小也小,说大也大。
就看花将军打算怎么罚了。
便是何三水,都不知不觉的害怕起来。
“现在知道怕了?”花荣突然笑起来,和和气气的说道:“不如这样,花某介绍你到刘高面前听差,省得在花某手下束手束脚,如何?”
在刘高手下听差油水足,军纪松散,是个美差,哪里算得上是什么处罚?
再看将军此时举重若轻的表情,难道竟是要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么?
不过何三水却不这么想。
只见他老脸一红,抬头小心翼翼的觑了花荣一眼,嘴里嘟嘟囔囔。
他自诩将军麾下的心腹爱将,练就一身本事,生就一颗忠心,到刘高那狗贼手下受气,他丢不起那个人。
况且将军这番话的弦外之音,是说他不配在将军麾下效力。
但凡他点头,以后还哪有脸面做人?
花荣冷飕飕的横了他一眼,厉声道:“哑巴了?无拘无束恣意妄为不正合了你何大胆的心意?”
“回将军的话,末将不愿。”何三水闷着头,瓮声瓮气的回道。
听到这个答复,花荣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