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车的驴子突然无人看管,打着响鼻去啃前一辆车的麻袋。
冷风一吹,白玉明回过神来。
这才发现,浑身早已经冷汗津津。
姐夫交给自己的差,算是完成大半。
勒马转身,却见林黑马面若寒霜,直直的盯着他。
“林都头,我脸上有花?”
林黑马缓缓摇头,欲言又止。
这白玉明平日里恨不得把“姐夫”二字挂在嘴边,为何今日绝口不提。
反倒一口一个我家将军?
太不对劲!
白玉明被林黑马盯得心头发毛,忙吩咐那五名寨兵下马去赶驴车。
毛驴温顺,五名寨兵手忙脚乱一番却也让驴车动起来了。
白玉明赶紧走到队伍前头,跟林黑马拉开距离。
走了许有一个多时辰。
林黑马揣起鞭子跳下驴车,小跑两步追上白玉明,提醒道:“指挥,咱们好像走错路了。”
“是么?”白玉明做贼心虚,揉着脑门说:“日头太毒,晒得我头昏脑涨,竟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话虽这么说,白玉明一点没有改弦更张的意思,只是催促林黑马继续赶车。
林黑马欲言又止,只得无奈的返回去,跟身边的寨兵商量。
“我瞧着,不对头。”
“都头慧眼,其实俺早就想说了,指挥从来都不是个胆大的人,今天只带了咱们六个,就敢押着几十车粮草大摇大摆的在清风山附近晃悠,实在诡异。”
“你说啥?”
“我说实在诡异。”
“不是这句,前边的。”
“指挥从来都不是个胆大的人......”
“这句后边的。”
“押着几十车粮草大摇大摆的在清风山.......”
声音戛然而止,这人自己说完也反应过来了。
林黑马强压着怒气跑到白玉明前头拦住,沉声道:“指挥,不能再往前走了,前头就是清风山那伙贼人的老窝。”
白玉明眼神飘忽,讪笑道:“都头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便是清风山的贼人又能如何?”
林黑马跺脚道:“并非末将贪生怕死,只是咱们势单力薄,又要押送粮草,容不得半点闪失。”
说到这,林黑马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他惊骇的抬头看向白玉明,失声道:“指挥,营中五百多弟兄指着这些粮食活命呢!”
白玉明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尖声叫道:“休要胡言乱语,签字画押的是花荣,便是粮草被贼人劫了,也是姓花的无能,与我何干?”
林黑马只觉得脑子翁的一声,眼前天旋地转。
怪不得白玉明之前一口一个我家将军,原来如此!
只怕是交接粮草那人回到青州,也会一口咬定是花荣亲自接收,当面签字画押。
因为交错了粮草是天大的疏漏,那些军卒和民夫有一个算一个,都要掉脑袋。
这个道理交接粮草那人懂,白玉明懂,林黑马自然也懂。
林黑马噗通一下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个头,再抬头时已经是泪流满面。
“指挥与花将军只是意气之争,何至于此?固然花将军罪该万死,可营中兄弟无辜!”
顿住一下,再磕头道:“末将句句出自肺腑,全为指挥考虑,望指挥三思!”
白玉明气急败坏,抡起鞭子狠狠抽下去。
“林黑马,你要抗命不成?”
林黑马任由鞭子劈头盖脸的落在背上,只是磕头道:“粮草要是被贼人劫了去,营中断粮,兄弟们非哗变不可,到时可就坏了知寨的大事。”
另外五人早就被这陡然间的变故惊得呆住了。
这段对话更是吓得五人手足冰冷,一脸惊骇。
白玉明冷飕飕的扫了一圈,将众人表情尽收眼底,拉住缰绳,身子往下一探,凑到林黑马耳边,伸手擦了擦林黑马额头的血污,轻轻甩了甩,语气很淡,说的话却让人毛骨悚然。
“林都头还真是忠心耿耿,既然你怕坏了我姐夫的大事......”
抬眼再看,白玉明此时竟是面色狰狞,状若癫狂。
“那么你猜,我如此行事,又是奉了谁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