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黑马两眼空洞,仿佛丢了魂儿。
五名亲兵拥上来搀起林黑马,却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知谁递了水囊过来,林黑马喝了一口,把剩下的水一股脑浇在头上,竟咧嘴笑了。
笑得人毛骨悚然。
他一把攥住眼前的亲兵,悲怆的说道:“知寨与我有恩,没有知寨,就没有我林黑马。有恩不报,与畜生无异,眼下就是我报恩的时候。”
“都头,你别想不开!”被攥住的亲兵听林黑马这么说,心知他已经是萌生死志。
可林黑马是五人的主心骨,他死了,大伙怎么办?
而且粮草被劫这口大锅,林黑马一个人可背不动。
说不得花将军一怒之下,还得再砍几个脑壳。
林黑马抬起头,惨笑着说:“早知如此,就不该带你们来,是我害了你们。”
说罢,又滚下身去跪在白玉明面前,道:“知寨待我恩重如山,如今到了我报恩的时候,我无话可说。只盼指挥高抬贵手,放我这五个兄弟回去,此事与他们无关。”
他回头一看,正午的阳光倾泻而下,仿佛给几十辆驴车镀了一层耀眼的金光。
金光中仿佛闪烁出病故多年的爹娘,二老正佝偻着身子在田里劳作,指着金灿灿的麦穗和蔼的对他说,儿啊,庄户人家可不敢浪费粮食,否则要遭天谴,下辈子转驴呦。
再回头时,林黑马沉声道:“这清风山,林某一个人去便可。”
白玉明心中松了口气,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拍手道:“好,这可是你说的。”
那五人气得怒目而视,眼神要杀人。
“都头,咱们不走。”
“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大不了一死,眨下眼的,不是爷们儿。”
林黑马抬手止住,眼含热泪,摸摸这个,又拍拍那个。
“回吧,回去好好睡一觉,就当做了一场梦。”说到这,拉住年龄最小的石头,低声嘱咐道:“往后擦亮眼睛,记得听花将军的话。”
石头呆呆的愣住了。
听花将军的话?
难道不是听刘大人的?
林黑马笑着摇头,自言自语道:“刘高的恩情,我这条命也尽够还了。”
说罢,一记窝心脚踹倒石头,又抽出腰刀在地上一划,厉声道:“诸位止步于此吧,谁若上前,休怪林某心狠手辣。”
白玉明吓得一哆嗦,颤声道:“你要杀官造反?我这便回去告诉我姐夫,定要拿你问罪!”
说完,竟勒着马一溜烟跑了。
石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爬过去抱住林黑马的大腿,嚎啕大哭道:“都头,我不走。”
“走啊!”
林黑马闭上眼,举起腰刀猛地往下挥,最终却往上一挑,用刀柄砸在石头背上。
石头抱得更紧了,哭着说:“不走,死也不走!”
林黑马蹲下来,揪着石头的衣领,小声道:“帮我个忙,养一头小毛驴,别让它饿着。”
说罢,一记手刀狠狠劈下去,石头白眼一翻,软塌塌的倒下了。
林黑马抱拳道:“石头就交给兄弟们了,山高水长,咱们来生再会。”
那四人忍着悲痛,齐齐跪倒在地,磕了响头。
“送都头!”
四人带着石头一步三回头,渐渐看不到林黑马的背影了。
却说林黑马这边,他抬眼一看,远处腾起大片烟尘,紧接着,竟隐隐有喊杀声。
十几个呼吸间,就被黑压压一大片贼人围住了。
林黑马不紧不慢的往手心吐了两口唾沫,用绑带缠紧腰刀,挺胸抬头,怒吼道:“清风寨武字营林黑马在此,宵小休得放肆。”
话音落,刀锋动。
他大笑三声,提着刀杀进人群。
正在此时,贼人身后又传来一阵喊杀声。
原来是奉命跟踪白玉明的王衍一伙人。
眼见粮草要被贼人抢走,哪怕自己一伙不足十人,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