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枭又笑了一下,说道:“李门主,你大老远跑到这个小远城来,一是为了尊夫人的好友雪仙姬,二是为了罗摩天冰,你若是能救我弟弟,罗摩天冰我愿双手奉上。”
李莲花笑了笑,问了一句:“你见到我夫人了?”
李枭顿了顿,遗憾的说道:“我听说,要请李神医帮忙,最好的办法就是请夫人帮忙说话,可惜了,雪仙子确实在舍下做客,但尊夫人却未曾有幸见到。”
李莲花狠狠给了天剑客一个眼刀,都是他说的,万一以后这些人为了威胁他做什么,一个个都去找桃夭,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天剑客眼观鼻鼻观心,一句话不敢多说。
李莲花笑了笑,说道:“我来了这么久,还没见到雪仙子呢。你说你们是合作,我也不清楚你们合作了什么事,不如把人请出来,我们当面聊聊。”
李枭沉默了一会,才点点头,起身出了房间。
天剑客这才问道:“罗摩天冰是什么?你在找这个?”
李莲花摇摇头,说道:“总得给他个盼头。”
那玩意就是祭司做的,也就是个特殊形状的钥匙,真急着要了再配几把出来就是了,只要控制着外头四把凑不齐就行了。
原本当年的祭司做这件事,就是为了给南胤子民一个盼头罢了,不然当时国破家亡,又有一群不省心的贵族,百姓生不如死。
历代祭司也没觉得这四个人就能一直忠心耿耿,连公主后裔都没去接,将来怎么指望他们?
天剑客又问道:“你真要救李雄?”
李莲花只说道:“先看雪仙姬怎么说吧。”
天剑客点点头。
李雄凶狠,李枭狡诈,天剑客意识到了自己压不住李枭,所以才开始当面修闭口禅,等李莲花这个脑子过来对付李枭。
李莲花却又问道:“你早些年不是和连泉以及牛头马面都认识,他刚才说的,有几分真几分假?”
天剑客想了想,摇摇头:“我分不清,我觉得他说的都是假的,我说过,连泉不好色,但重色,如果他老婆吹枕头风,他是有可能对牛头马面不满,但这样忠心的手下,而且除了他谁也沾不上,他为什么一定要杀呢?而李枭刚才说连泉的夫人水性杨花,连泉却觉得他们对夫人产生了色心,那么这问题出在哪里?这种事本来就很难说得清楚吧?”
当事人死了一半,活着一半,活着的只有同一立场的兄弟俩,这件事确实很难讲,首先连泉夫人的立场就说不清楚,也许她真的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也许是因为她对这对连体兄弟的排斥导致她给连泉吹了枕头风,让连泉对牛头马面产生了杀机,又也许,人家什么都没做,这个世界本就是这样,很多时候很多错误,都归咎在女人身上,男人们怎么会因为小情小爱做错事呢?
但实际上,很多事情上,女人未必能起到决策性的作用。
这件事最大的可能,就是连泉对牛头马面产生了怀疑,渐渐不再信任他们两兄弟。
连泉确实是个很多疑的人。
没一会,李枭果然带着雪仙姬过来了。天剑客快速下了榻,跑到雪仙姬面前。
雪仙姬脸色惨白,神情憔悴,裹着一件素净的厚毯子,看起来只是寺庙里的东西。
天剑客心疼的看着雪仙姬,他们相识十几年了,雪仙姬从来没有这么素净过,她就是喜欢黄白之物,喜欢热闹,喜欢繁华,喜欢浓墨重彩,喜欢烈火烹油,喜欢繁花似锦。
他要是能有李莲花的脑子和心眼,也不会看不出当时雪仙姬的情况有异,听了她的话转身走了,等下次再去找她,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要是没有李莲花,他今天也未必见得到雪仙姬。
雪仙姬看着天剑客,心里的委屈直往上冒,眼里的泪水不停的往下掉,哭着上前保住天剑客,一边拍打他抱怨他:“你怎么才来呀!笨蛋笨蛋笨蛋!大笨蛋!”
李莲花坐着没动,回头看了一眼,又没眼看的转回头,对走进来的李枭说道:“呐,大师,人家小情人小别胜新欢,您这尊佛还是避一避吧?”
李枭问道:“那李门主您这位佛避不避呢?”
李莲花又喝了口水,说道:“大师,你说笑了,你是佛,我可不是,我就是个凡尘世俗之人。”
李枭回头看了一眼,确实,人家小情人小别胜新欢,他这寺庙躲不了,他自己个还是避一避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造孽太多,当年还跟弟弟一块儿逛窑子,如今李枭确实没了那些欲望,当然,杀起人来,做起恶来,他也没什么好犹豫的。
李枭避了出去,雪仙姬和天剑客也没有亲热太久,雪仙姬便在天剑客的搀扶下坐到了李莲花对面。
雪仙姬第一句话,问的便是:“夭夭呢?你没带她来小远城吧?”
李莲花面无表情的坐着,看了眼雪仙姬,说道:“她跑了,找你的。”在雪仙姬脸色大变之后,才问道:“把事情详细说给我听。”
雪仙姬看了眼天剑客,让他确定周围没有其他的眼睛耳朵,等天剑客确认之后,雪仙姬才说道:“一个多月前,乔婉娩带着半疯的肖紫衿找到我,把我劫走了。但乔婉娩没有伤害我,除了看着我,也没有过多限制我的自由,我逃不掉,就一直问她到底想做什么。我跟你说,我觉得乔婉娩的精神也不正常了,她以前虽然也会经常哭吧,但不会跟那段时间一样,跟脑子坏掉了一样的哭。后来我从肖紫衿三天两头发疯的话里听到,”雪仙姬深深看了一眼李莲花,才说道:“肖紫衿是被一个神秘的势力救出来的,他们救肖紫衿的目的,就是让肖紫衿带着乔婉娩,杀了你,李相夷。”
李莲花听完,问道:“所以,他们要杀的人,是李相夷,是吗?”
雪仙姬似乎受了很重的伤,她裹紧身上的厚毯子,忍耐的闭了闭眼,才继续说道:“谁知道呢,反正肖紫衿恐怕无论你是李相夷还是李莲花,他都想杀。”
李莲花点头,表示理解,然后他问了一个致命的问题:“所以,肖紫衿背后的人,认为肖紫衿带上乔婉娩,就能杀了我?”
雪仙姬摇摇头:“一开始可能是吧,毕竟江湖皆知,乔婉娩是李相夷的女人。肖紫衿似乎一开始也这么想,他总是恶语咒骂李相夷,也不时恶意的对乔婉娩说些侮辱她人格的话,”她又深深看了一眼李莲花,“跟你有关的话。”
很显然,那些侮辱人格的话,让雪仙姬根本学不出口,能和一个男人有关的侮辱女性人格的话,还不就是那些,也难怪雪仙姬暴怒了,就连李莲花和天剑客都在一瞬间产生了杀意。
雪仙姬接着说道:“后来,乔婉娩跟肖紫衿解释,说,说你已经完全不在乎她了,说你们之间已经结束的干干净净了,肖紫衿发现用她没有用,就把主意,打到了夭夭身上。”
李莲花握着杯子的手一紧。
雪仙姬继续说道:“肖紫衿逼我把你们骗过来,我一开始没同意,但是,”雪仙姬憎恨的看着李莲花,说道:“乔婉娩跟我说,你给了他一样你贴身的东西,所以,如果我不骗你们过来,她也有办法骗夭夭跟她走,到时候,就不是你们一起来,而是夭夭一个人被她骗走了!”
李莲花眼神空洞,显然想起自己给了乔婉娩一件什么样的贴身之物了。
门主令。
他曾经很在乎那枚令牌,他们最艰难的时候,他想要当掉那枚令牌的,但看到他不舍的眼神,夭夭没有答应。
那是他们在一起过得第一个冬天,还是那个门口种着桃树的小破屋,他还没学医术没开始行医,但是他却病了,烧的迷迷糊糊的,桃夭看着他掉眼泪,她刚从海里面回来,身上全是冰,快把她给冻住了,都不敢靠近他,冬天海里的食物不多,捞出来的东西不值钱,他们没有钱,吃的也没有了,桃夭那时候还不会说话,他把门主令摸出来递给夭夭,让她去找离他们家最近的那户婆婆帮忙当了换钱。
后来夭夭带回来棉被炉子还有很多食物和药材,等他好了之后,又把门主令还给他了。
那时候他不知道夭夭到底做了什么,只知道那天回来之后,夭夭抖着小身子缩在他脚边,似乎很害怕,他烧的迷迷糊糊,感觉夭夭在哭,还喊着疼,他勉强伸出手把夭夭从脚边拉进怀里轻轻拍她的背,似乎好久才哄好的。
后来,这世上,便有了起死回生的传说。
李莲花虽然一直不知道真相,但他意识到这件事是桃夭的秘密,所以他后来才有意识的把自己塑造成能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所谓起死回生的神药,是他做出来的,跟桃夭没有关系。
后来,李莲花猜到了真相。
痛彻心扉。
剔骨削肉,是怎样的疼,他娇怯的姑娘,是怎么忍着疼,小声的喊着他的名字,才鼓起勇气对自己做出那样的事情的。
何况,那似乎不止是疼。
气机交缠,单纯为他输送内力和灵力,似乎并不会让桃夭产生过大的消耗,睡觉吃东西都可以补充。
那为什么桃夭最后会油尽灯枯,修仙也补不回来那缺失的本源?
如果剑灵是灵体,本体是剑,那肉身又是怎么来的?
不惜伤害自己也要留着的一块牌子,乔婉娩能不能控制的了桃夭呢?
李莲花在这一刻,在心里推演了无数遍,每一遍都是,能。
桃夭在他的事情上,很容易犯傻。
门主令当了就当了,来年春暖花开攒了钱再赎回来也就是了,可桃夭却选择了最让他痛心的方式。
李莲花想了无数次,为什么桃夭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这样的事情。
最后的答案竟然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属于她自己的,只有她自己那具肉身。
剑是李相夷的,剑灵是李莲花的,只有肉身,是她自己的。
舍身。
她把她仅有的一切,都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