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就当是一次训练了。再怎么说,也省了一圈。”李伯端看向离自己六百多米的“对岸”,琢磨着应该留个标志。这个坑无论南边还是北边长的都一样,一样的百草丰茂,树木丛生得差不多,而一个上辈子连一起上学学了六年的同桌的名字与脸,直到小学毕业那天都记不住的人,分辨不出树跟树之间的区别。
要是因为单纯的眼瞎,而偏离路线,使刚才消耗的法力与时间白白浪费,他还不如不去探这个图。
先是往对岸抛出几块大小不一的光团,估出一个大概的合适重量之后他扎起马步,瞄准了,趁着法术效果还在,手中出现一根鱼竿。
鱼线是极细极长的,母线自不必多说,有七百二十米,子线上面挂着的自然也不是鱼钩,毕竟他搞个鱼竿出来的目的又不是真的想钓鱼,上面是个光系法术,拇指那么大,爆裂之后的理想效果是给坑边留下纯白的涂鸦。
铅坠比较重,他担心太轻的铅坠容易被抛出去时遇到的强风吹偏了,在估出一个大概的合适重量之后他还给它上面也加了一个借风之术。
它的材质倒不玄奥,只是纯粹的灵气聚合体,他不怕鱼竿与其他零部件会出问题,只要“鱼钩”爆裂,能给坑边留下纯白的涂鸦就行了。
马步收起来。
他已经找到感觉了。
他用土系法术在坑边凝聚出一个平台,平台最边上有围栏,那是为了防止他冲过去时跑出小平台。
他后退三步,向前两步,后退两步半,向前绕一圈,像是个服下致幻性灵毒并听到充满神秘主义音乐而跳大神的老巫婆;他先逆时针转小圈,再顺时针转大圈,然后重复六遍;紧接着毫无预兆地奔向坑边平台——他没学过怎么抛竿,但他无比坚信力大砖飞与丢石头的原始道理——他找到了感觉后没有直接抛竿,而是身体转了半圈,将铅坠画圆,借助产生的惯性、身体的摆动与强化后的身体力量,用不确定有没有用的,他上一世从网上学来的钟摆式抛竿法将鱼线抛得远远的。
在铅坠与鱼钩的带动下,在怪力的作用下,鱼线在半空中飞出一个优美弧度。
他全神贯注,盯着鱼线。
它只抛出了六百米,紧接着极速下坠。
不是鱼线用完了,具体原因李伯端猜测应该是……有些鱼线缠住了,并且风有些大。如果我可以驱使风,命令它帮助我的“饵”,应该可以抛得更远。他心想。他没开夜视,只用了一个远眺,他看到:
在坑底,鱼钩爆裂,它迸射出万道纯白的光芒。
看样子,这中坑比之前那个小坑要浅一些。
估摸着有七千二百米深。
可惜了。
他心想:
就差一点点。
也不知道刚才的“战舞”起没起作用。
如果自己多看多学,对专业的鱼竿的构造了解再多一些就好了,那样无论是工具和技术,都可以让自己抛出那至少一千二百米的饵。
比起专业的,喜欢在有大海的秘境中钓各种各样的怪鱼与灵鱼的元婴期修士,他抛出的这点距离,只有二十四分之一不到——不过人家那是法宝,不仅材质远胜于灵气聚合体,还提莫滴有内置的器灵辅助。
“绕路吧。”
他动用能力,魂灵出窍。
他全神贯注,努力的记住正对面坑边的一切特征。
他大步流星,却也不奔跑、蹦跳,尽量让每一步都是一米。
左边更近些。
二十五分钟后,他记下了米数——三千六百米。
不断在心中重复这个六六大顺的米数,以及十坤分的时间。
走完向西的那条路,接下来的六百多米他蹦蹦跳跳,大摇大摆,动作无比浮夸搞笑,他不知道抽了甚么风,想扮演,搞那甚么考斯普雷,模仿萨科,刚走了十米,又大幅摆动手臂,昂首挺胸,又觉得不够,抖肩,融合了我家哥哥的铁山靠秘法,手中出现感觉跟记忆中撸啊撸的小丑一样的小匕首——记忆嘛,总是跟现实不一样的——脑海中自动播放阳光开朗的音乐。
他也是乏了。
两分钟。
本来应该是半分钟的,不过中间调整走路姿势与放缓脚步,尝试往地上放“盒子”,扔小飞刀,消耗了不少时间。他将匕首吃下去,没去管插在树上的小飞刀与盒子,继续大步流星,稳稳当当的前进。
“嗯……一模一样。”看到跟记忆中极似的花草树木,来到走了十坤分的目的地,没有停下休息,李伯端继续前进。
达到“目的地”后,他仿佛完成了甚么了不起的成就,他欢呼雀跃;他上蹿下跳,爬树,荡树枝,来回爬坑;他好像疯了,如猩猩一般,先是双手化拳锤击自己胸口,然后右手化掌盖在嘴上,呼气发出“阿巴阿巴阿巴”之声,紧接着又锤击地面,好一双大手;他靠着法术,在这个没见过怪物的秘境的一处角落里,猴子称大王……。
他傻乐了好一会儿。
经过了这么一闹腾,因为走夜路而产生的负面情绪都一扫而空。
心中不再有恐惧、胆怯、不安和胡思乱想。
“咦?”
鞋里有石子。
鞋里有泥块。
好脏呀!
他又换了双鞋。
就像前进吧。
他心想。
“啊——”长舒一口气。
开着夜视与远眺,他看了眼格外明亮的月亮,确认了方向。
就像向北走。
没有看脚下。
他赤脚而行,没有穿鞋,双脚上面套了一层薄膜,是能保护伤口不被杂草和虫子碰到,且可以让双脚感受到跟大地亲密接触时的真实触感,并保护受伤的脚趾的小法术——据说有些低阶修士在房中常用此书,用来代替买不起的法宝避孕套,这不知真假的消息是李伯端在杂书上面看到的。
走着走着,他右脚大拇指踢到了一块硬东西,差点摔倒。指头传来止不住的疼,他捂住脚,没有去管那个硬东西。本就被岩壁削去一部分的大拇指,现在惨了,要是没有灵医来治疗,恐怕真的是残了,要是落下病根,以后没有宝丹与神物,道体有缺,脚部成为拖累是必然的。他赶忙施法,木系法术包裹大拇指。
法力不断灌输,他祈祷万能的灵气,一如既往有用的。现实却不如人意,木系能量进不去,表面仿佛有层膜;指头感受不到法术本该有的舒适感,以及麻醉效果;可那法术早就破了,他很费解;而这苦痛没有丝毫减弱;仿佛有谁正在施法,阻止他自愈。
他将手挪开。
“嘶——”只是心理作用。他忍住想要伸腿瞪眼的冲动,抬脚,左手扶树,右手抓住小腿,仔细端详。
脚背足底没有任何法力波动。
真奇怪。
看了眼指头。
上面有深蓝色光芒闪动。
虽不知到底是什么品种的灵性物质影响了法力的传输,但将这东西剔除,给脚趾及时止损才是重要事。
他咬紧牙关,忍受着剧烈的疼痛,坚决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没有声音的干扰,他也算是清净了,只用忍住疼,腿部肌肉用力就行了。
他将脚趾抬起,高高的,对着自己的脸,专心致志地分辨哪部分深蓝色物质是已经进入肉里,哪些深蓝色物质又只是浮于表面,时而眉头紧锁,时而露出发现充满裸露黄金的新大陆般的喜悦笑容。
涉及到自身的道途,他无比认真。
不一会。
他就想好了该怎么剔除这些具有阻隔法力传导的古怪特性的灵性物质了。
——切掉是绝对不可能的。他又不是那些炼气期就提莫滴淬体了十几遍,身体改造手术月月做,锻体类功法、法门、秘法,被动型强身健体本领、神通、法术一直开着还喜欢磕宝丹、宝药、灵食的,在金丹期就能变异,海星、壁虎、蜥蜴那般断指重生的,古怪的,自称新时代体修的……肌肉莽子。他筑基期的身体素质跟正常人没区别。
碍于地上杂草丛生,脚是放不下的了,他只得继续扶树抬脚,右手是有别的用处了,右脚只能靠自己。
手中一把小镊子,云、水、木三系能量凝聚而成,小心翼翼,轻轻地夹出小颗粒,迅速地拔出细刺并拨开块状物,不顾脚臭猛地对脚趾疯狂吹气。
木系能量通过镊子传导,完成了它本该做的事;
云轻柔地抚摸伤口;
水是灵医手中的好东西,传统五行治疗体系方面,关于水与木谁是主力的争执不少,经常有超凡者内部的新闻报道他们之间的口角;更是那生命之源,这个世界的神话故事中具有神秘力量的水的数量数不胜数;不过在李伯端手里,他也就只会清理伤口,促进血液与法力循环了。
“呼——”六分钟后,他长舒一口气,靠在树上,套了一层法术的右脚着地,被动回忆脚趾受到的苦痛,心想:那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变异了,提莫滴身为灵性物质,有阻隔法力传导的古怪特性也就算了,怎么还那么疼,还带持续伤害的吗;这玩意要是……咦!要是这玩意的特性支持它做成武器,还是暗器,只要是可塑造的,一个牛逼的炼器师亲手打造,再配上阵师与符师的特色加持,岂不是……
咦!
真阴险。
不过我喜欢。
他想入非非。
他露出上一世玩撸啊撸中某个会致盲、种蘑菇,尸体还可以绕地球数圈的提百万致盲洛克王国之手并使对方血怒时的喜悦笑容。
他脚还很疼,心里倒是舒服了点。
“咦?我是不是一开始就可以靠在树上?”
想到这,他沉默了。
“算了,不想了。”
运功疗伤,多次将法力运输到脚部,不断循环。随着不断排出残留在体内的小颗粒,他受到的持续伤害和苦痛也减少了。他只休息了一会,就开始活动筋骨。
绕着这深蓝色的大东西走了几圈,除了右脚,其他部位还是老样子。
得把那东西拿到手里,不能白白让脚趾受损。他心想。手中一把铲子,金、土二系能量凝聚而成,瞄准这深蓝色的大东西,给它一圈土铲完了,露出里面深蓝色的大东西。
“诶——这是什么?……哎呦我去,差点错过一个好东西。”他弯下腰,抚摸并仔细端详此物,稍微一回忆,就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吠努离。
是青黛呀,再配上它如此……有趣的古怪特性,无论是找数量稀少的炼器画师作画,那来自己用,以此画交战时显神威;还是卖给沙州那边的壁画修复人员,换一笔积分并参与前世渴望的工作;又或者跟大医王佛之信众换些东西,都是极好的。
他估摸着这块佛青应该有两立方米,深埋在地底,斜着,极长。刚才自己右脚撞到的是裸露在外面的棱角。
继续铲土,小铲子是越用越感觉不好用。“感觉不如上大铁锹,以前……算了,不提也罢。”他很快就把这块巨大的天然群青挖了出来。
真不错。
“蓝赤,蓝赤,真是好名字,怪不得古时候有人说你是璧琉璃,说你是金精、说你是璆琳、说你是瑾瑜、说你是美玉,说你……”他也不嫌举着这么一个造型奇特的金碧费力,不停的抚摸它,凝视着吠努离,被佛青那深邃的,浓郁且均匀,仿佛星辰大海般璀璨的蓝色所吸引;它不含一丝一毫的愚人金,里里外外没有一丝一毫的白色,看到这玩意之后,李伯端忽地想起一个词:质地纯净。
墨绿色光芒一闪,把这块巨大的点黛收入储物手表。他怀着极大的喜悦,环顾四周,希望可以发现更多好东西;他动用能力,缩减范围以加强精准度。
魂灵逛了六分钟,一无所获。
“算了,知足常乐,都把拉术尔拿到手了,还惦记着更多,多少有些不知足,嘿嘿……”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耳边传李聃的大音。
怀着很大的喜悦,继续一路向北。
光是绕道,就花了他两个多小时。
现在估摸着已经凌晨三点了。
事实上,他已经偏离了路线,虽不多,但也有几百米——因为他把三千六百米记成了三千米,至于怎么算的,可能是想到了刷手机时看到的……我家哥哥和他下的蛋,以及不识“树”。
他踮起脚尖,像夜游的孤魂一样前进;他像一个大了五个的聪明石头人,嘴里说着“我已经是全速前进了”,飞快地奔跑。
还有大概三万多米。
月亮隐去了。
他在树上荡来荡去。
他跳下来,前面没有树了,他继续步行,速度很快,横冲直撞。
他看到了一株植物,模样很奇怪,就在自己正前方,不高不大很细,有点像大号的,长高的土豆叶子。
凑近了一看:
金皮树?
提莫滴,差点给自己整了个大的!
这玩意可得避开点,谁知道对超凡者会不会效果加倍。
继续向北走。
……
威信米数告诉他,该转向了。
太阳快出来了。
到头来,也没有发现一座极细极长的高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