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后。
沿着河走,遇大江,大江和明江汇合,是卢江。
卢江边上,江河市。
李伯端找了家医馆,希望能治好自己的断臂,但大夫说这伤他这小地方治不了,只能给他开了些调理身子、治疗虚弱的药。
大夫也是赤县人,预想中的沟通障碍没有出现。
李伯端没有钱,不管是软妹币还是赤鬼盾。他从背包里取出怪物的身体组织,血肉模糊,问大夫能不能拿这个抵债。大夫收了只手,嘴里说道:“价格刚刚好。”
出了医馆门,他才想起,可以拿背包里的东西跟大夫换钱。
他转头回到医馆,直截了当的跟大夫讨价还价。
大夫身上也没有多少赤鬼盾。
李伯端递过去一根指骨,大夫切下了远节指骨。
“多收了你一点。但再细就不好分,不好用了。”大夫有些为难的说,“我不想占你便宜。看你这样子,应该是急着用钱,还不知道门路,我可以领你去黑市瞧瞧。”
大夫将薄薄的一沓钞票递给了李伯端。
“你要是缺钱,可以去那里看看,那是个好去处;除了比不了大城市。”大夫又道,“我领你去看看,就当是多收的报酬了。”
他跟李伯端一样,是个话痨。
“嗯。”李伯端现在没有聊天的兴趣。
“等我一下。”大夫回头收拾起东西。
“正好顺路。”他边干边说。
关上门,大夫领着李伯端,沿着河走,一路向东,没过多久就看见“黑市”。
路上,没人对他的断臂指指点点,仿佛这是什么很常见的现象。
时间是下午。
几个妇女一边看着摊位,一边唠家常。
她们看到李伯端的伤口,仿佛发现了新大陆,指指点点。李伯端莫名的想到一个词“村情六处”。
李伯端不认识赤鬼字,也听不懂她们说的话,顶无助地回头问大夫。
大夫说:“她们卖的是自家制作的工具,对普通人也许有用,但在修士眼里就十分鸡肋了。”
“一般修士,就算是需要类似的工具,也会去大城市采购,而不是在这里白白浪费钱财。”大夫兴致勃勃地给李伯端分享他知道的相关知识。
“这黑市……”李伯端有些疑惑,“应该叫白市呀。我还以为,会像小说里写的那样神秘、阴森,只在深夜里悄然出现。”
大夫接过话茬:“国内的黑市是什么情况,我不清楚;但我去过国外,尤其是西边和东边,那地方白天也车水马龙、门庭若市。
“准确来说,不能叫它黑市,在他们那边连违禁物品都能合法交易,那都是经过政府批准的,听说还有专门的产业链,更何况是怪物材料这种半公开的东西;黑市这个词我第一次看到也是在小说里面。
“这地方经济不景气,虽说是省会,但河杨省是农业省;开放了几年,效果不佳;泰半东西都是自产的,剩下的都是咱国内传来的;黑市带动了经济:有钱人收,没钱人卖,卖家有了钱自然要消费。”
与监牢里的狱友们口中的世界不一样,外面的世界,至少在这赤鬼国内,修士和怪物的事不是人尽皆知的,不是可以在公共场合大声谈论的。
“我找老胡。”大夫对门口的老太大声喊道。说完,也不管老太有没有回应,径直走入店内。
他拉着李伯端进了这附近唯一的店铺。
里面还有一扇门,打开门,里面坐着一个老头。
老头看见大夫,出乎意料道:“钱医生,你昨天不是才买过东西吗?我记得,一整条腿。怎么,你老婆给你放钱了?——可我前天才交过租呀。”
老头讲个没完,钱大夫也饶有兴趣的听着。
李伯端有些不耐烦了,但又插不上嘴,只得在屋里来回踱步,忽地一脚踢到桌脚,身体撞到桌角。
李伯端吃痛,“嗷”的一声跳了起来。
老头和大夫被他一惊,顿时没了聊天兴趣。
大夫对老头挥手道别,这时老头才看向李伯端。
“等的不耐烦了吧?”他对李伯端说。
李伯端顶不自在的说:“我想拿这怪物……换些钱。”说罢,从背包里掏出小鬼的尸体。
“您看看,这些值多少?”李伯端从中挑出几块大的碎片,递了过去。老胡接过来仔细观察。
他用一半的尸体跟老胡交换。
良久,他才从老胡那里拿到钞票,厚厚的一沓。
拿到钱,李伯端心里踏实了。
时间到了傍晚。
他不认路,就回头问老胡哪里有百货店与旅馆。老胡给他指路。
李伯端没有立刻出发,而是在摊位附近转来转去,走走停停;看了半天,也没有自己需要的。
向南走,他果然看到一家百货店。经过一番顶艰难的“交流”,他才准确无误地付完钱。
神游天外,朝西北方望去,那里有一座旅馆,它外面被粉刷的五颜六色。
赶到目的地,他早有准备,用手势比划,尴尬的交了钱,急忙往楼上赶。
他没有着急睡觉,坐在床上,开始打坐吐纳。这是他第一次正式修炼。之前都是直接吸收,这次他想看看自己的天赋,为以后的路早做准备。
他修炼了一个时辰。
结果不太好。
“看来,以后又要当小偷了。就是不知,那些妖魔鬼怪的魂灵对我有没有用?”他喃喃自语。
这一夜,他睡得很舒坦。
第二天醒来。
他装好东西,背上背包,出了旅馆,沿着河,向东走。
一路上走走停停,还眯了会。
医馆没开门,他在门口等了好久,钱医生才酒足饭饱地开了门。
“耶~”他大声喊道,“你倒是悠闲呀,这是跟谁喝酒去了,你老家哪的,还兴喝早酒的?”
“嗝~”钱医生笑着说,“不兴,我老家宁州府金陵的。”
“话说,你老家哪的?”钱医生接过话茬。
“我老家山左西兖的。——今天找你有事,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出租房子的,想让你带路。”他从口袋里掏出一节指骨,说,“这是报酬。”
“山左西兖,没听过,是个偏僻地方吧,我没有听说过。”
李伯端没有回话,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家乡应该不叫山左省西兖市了,可能变成了其他的名字。
后来,他才知道,这个世界只有海岱济阴,没有山左西兖。
“你打算常住?”大夫收下那节指骨。
“是啊,总不能天天住旅馆。想找个房子。”李伯端说道。
“您要是不嫌弃的话,我老婆手里就有房;昨天下午你应该听到了,就我跟老胡聊天那会儿……”
这他确实忘了。
“抱歉,我忘了。”他随口一说。
“没事,我就随口一说。”钱医生赶忙说。
钱医生指着东北方说:“那就现在,我带你去看看。”
他跟着大夫向北走。
“对了,你早晨跟谁喝酒了?一身酒气。”路上,他忽地问道。
“我老婆。”钱医生随口说。
“那你俩不再睡一会儿?”他笑着说。
“得!”大夫也笑了,“我不能一整天都赖在床上,否则准得挨批评。”
“到了。”转了个弯,他拍拍李伯端肩膀。
“对了,不用找你妻子商量一下吗?”李伯端顶好奇的说。
“不用。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做决定的,我回头跟她说一下就可以了;你先住下;钱我不跟你客气,交钱!”他“锱铢必较”道。
李伯端爽快地递过一沓钞票,大夫看都不看,转头就走。李伯端叫住他:“还有件事需要麻烦你,不知道你认不认识跑长途的司机?我想认识一下,留个联系方式什么的,以后可能有事要找他。”
“有些麻烦,朋友你还是学一门外语吧。赤鬼语不难学的,跟咱国家的普通话有相似之处。”
李伯端又拿出一节指骨。
“得!”大夫捂着头,做出一副为难的表情,道,“我回头给你找找,我还真不一定认识什么跑长途的司机。这东西先放在你这里,我会拿到的。”说罢,转头就走。
李伯端本想拦住他再说些事,可他已经一溜烟,跑没影了。
李伯端也不强求。他拿着大夫给他的钥匙,打开房门,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他现在想静静,认真地思考,自己以后的营生。
他想了好久,渐渐地睡着了。
他是被烦人的敲门声吵醒的。
“靠!”
他好烦。
扰人清梦,是要下地狱的呀!
他打开门,对面是大夫在愤怒地敲门,他有些不耐烦,问:“你有什么事?”
“你怎么可以骗我!?”大夫很愤怒,手里拿着赤鬼盾,地上还撒着好几张。
“什么?你在我熟睡的时候敲响我的房门,吵醒我,难道就只是为了质问我?我骗你什么了?!”他的心情是极差的,近乎咆哮地吼了出来。
“操!”大夫也是个暴脾气,被喷了一脸口水,失了理智,“你拿假钞骗我,还是这种一眼就能看出来的骗小孩都骗不了的愚蠢的假钞!你告诉我,你……”
大夫一口气没喘过来,一时间脑袋卡壳了。他用手指着假钞上面的数字,戳了好几下,然后狠狠地撕碎了。
“耶~假钞?”李伯端被搞懵了,“我用假钞,我至于吗?我,我——”
“你等一下,容我冷静一下,我脑袋有点乱。”李伯端举起手,想打断大夫。
“等什么?假钞就在这,您看看!”大夫把手里的假钞全都扔在李伯端脸上。
“操!”李伯端指着大夫,喝道,“你还动起手来了?别逼我!我——”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不应该动手,自己可能打不过钱医生。
“我……我也是给气的。”大夫有些不好意思,但面上的表情依旧是极差的。
李伯端捡起地上的钱看了看,虽不识字,但一摸便知。
“耶~我钱咋变了呀?”
他昨天拿到的绝对不是这般粗制滥造的东西,怎么今天就变成了这样?一路上……
他忽地灵光一闪,脑海中好似敲响了一声大磬。
他赶忙打开背包,一检查,里面全是这般粗制滥造的东西。
自己这是被扒手给偷了!
眼下却是无可奈何,回头找也找不到了;更重要的是把欠别人的房租给还了。
“这样吧,我跟你去老头那换些钱,先把房租交了。”
李伯端实在是想不起来,也只能放弃。
火急火燎地赶到“黑市”,换了钱,还了钱,俩人并排而坐,心平气和地聊起天。
“抱歉,抱歉!”大夫止不住的道歉。
“没事,没事。”李伯端连连摆手,想扯开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