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阳破晓。
街上络绎来往的人流冲淡了早间清冷。
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焦糊味。
王宁扛着两人行于道中，引得不少注目。
不过碍于他身上差服，路人也只敢掩着口窃窃几句私语。
片刻后，王宁脚步一顿，停在两座石狮子前。
金丰府衙。
衙门悬挂金漆匾额“金丰府署”，门口官吏们个个焉儿着脑袋，有人瞥过王宁一眼，也没打招呼，扶着佩刀便径直出了门去，行色匆匆。
王宁皱下眉梢。
出什么事了？
他轻车熟路地走进正门。
见前方走来一位快班的小头目，随即横过身。
周群驻步抬头，只见他面光暗沉，眼中血丝密布，像是一晚没睡。
“老王？你不是押人出流刑去了么，咋扛了俩人回来？”
“哟！这不是宋六嘛？咋了这是？”
“路上出了意外，提前回来了。”
王宁朝人群努努嘴，问道：
“衙里出什么事了？”
“唉——”
周群叹了口气：
“你也是，偏偏赶这会儿回来。”
“昨晚案牍库烧了，兄弟们抢了一夜火都没救回来。”
“什么？！”王宁闻言一惊。
案牍库在府衙后面，他从正门走来却是没注意到。
周群耸着鼻子描述道:“烧得可凶了，轮值的两个胥吏一个没逃出来。”
王宁追问道:“怎么着的火？”
“现场就只剩些渣渣，鬼知道怎么起的……”
“不过……应该是人为！”
周群摇摇头，看了眼四周，掩着口低声说:
“昨日事发后一柱香，壮班大人出手了……没灭掉！”
“后半夜，北巡镇司一位千户大人过来看了一眼……”
他没再多言，只是咂起舌头:
“啧啧啧……”
王宁眉头沉下。
府衙主政司法，多是文官。
周群所说的壮班主事，已是最拿得出手的武力了。
巡镇司则是奉天监的下属机构，分设南北二司。
南巡镇司负责奉天监内部的监察，落于京都。
而北巡镇司，是专承天子的特务机构。
天下邪祟四起，天子便将北巡镇司散于地方。
一为镇压魔祸。
二为……镇压人祸。
北巡镇司的千户，定有着不浅的门道修行，他都没能灭掉这场火么？
不过……
北巡镇司都派了位千户前来。
城卫军，这支荷州知府的嫡系军队……
没人来么……？
王宁再问道：“那你们这会儿是去做什么？”
“别提了！”周群摆摆手：
“火一直扑不灭，夜风一直吹，连带后面的街坊全烧了。”
“知府、同知、通判大人连夜在柳烟坊设了粥棚，正慰藉着灾民呢。”
“城卫军在那守着，场面都乱得不成样。”
“兄弟一宿没合眼，这会儿还要去帮忙维护治安，一个个登记灾民的户籍，烦死个人！”
他拉过王宁肩膀，悄悄说道：“别说兄弟没提醒你，你这会儿悄悄溜回家，别急着去报道……”
“咳咳咳！”
这时，侧方传来一阵咳嗽声。
“周捕头，知府大人都忙着问灾慰民，您还有心思在这儿闲聊呐？”
两人回头。
只见一个身着黑色常服的中年男人负手站在那里，正是王宁在府衙的顶头上司，壮班主事曾广海。
周群老油子脸厚，谄谄笑道：
“曾大人，我这不是见老王刚回来，和他瞎唠两句闲口嘛。”
“柳烟坊那儿我这就去，这就去……”
说完，周群给王宁留了个保重的眼神，便提着刀匆匆出门。
曾广海瞥了眼王宁，开口说道：
“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