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家村,
距清泉山约莫三十里地。
此时公鸡且打了两嗓子鸣,街上濛濛雾气萦绕,不见几个人影。
王宁扛着尚处昏迷的宋六,从村外走来,风尘仆仆。
出于谨慎,他换了路线返程。
现在走的这条路,比来时绕了些,也更为难走。
赶了一宿,王宁也有些疲乏。
见村口处的茶水摊蒸出袅袅烟气,他凝眸顿了顿,迈步走了过去。
刚坐下,一个老汉匆忙从铺里跑了出来。
“哎呦!差爷,这位爷是怎么啦?”
“遭一个满脸脓疮的女山贼给祸祸了。”王宁随口说道。
“哈哈哈,差爷您真会说笑。”
老汉甩下抹布擦拭桌子:
“打早吃点什么?”
王宁瞥了眼门口招牌,从怀中掏出五个铜板,摞在桌上:
“两碗鸡蛋面,面条子多加些,再煮碗姜茶。”
“得嘞~”
老汉划走铜板,赶紧端来两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
这时。
一阵凄切的唢呐声从沿街深处吹来。
跟着,有木槌咚咚地擂鼓,铜钹擦出铿锵铿锵的喧响。
绵长的哀乐声中,老汉脸上收起笑容,皱纹拧成一团。
“听动静,该是轮到刘老七家的大肚子娃娃夭了。”
老汉叹了口气,晃晃脑袋:
“唉——”
“他家还摊了群溺了尿都要趴着舔两口的混亲戚,今日的白事,怕是愁上更愁……”
听到娃娃二字,正挑起面条吹凉的王宁当即停下动作:
“你们村经常有娃娃早夭?”
老汉面色沉重,点头说来:
“打年初开始,村里半大的娃娃就一个接一个地得了怪病,胃口好得吓人。”
“起初,大人还以为家里娃娃长身体,乐呵呵地添了饭食。”
“可后来,娃娃们的肚子一个个撑得跟球似的,嗓眼刚吐出饭粒儿,又立马哭闹着好饿好饿……”
老汉顿了顿,语气更沉了几分:
“那时候,大人们才反应过来……这是出大麻烦哩。”
“村里的赤脚郎中瞧不出病因,咱们便去请县里的有名大夫。”
“哪成想,连他们也都说不清个二三五六。”
王宁问:“没报过官?”
老汉好没气地说:
“当然报了,可那些下乡里来的差大爷,找郎中随口问了两句就走了。”
“一帮吃猪食……”
老汉说的来气,可忽然想起面前这位爷身上也穿着差服,连忙住了嘴:
“小老儿嘴臭,差爷勿怪,该打……”
“行了行了。”
王宁没和老汉一般见识。
正欲再问。
却见一旁昏迷的宋六,猛然站起身。
他目光依旧不见清明,步伐拖得沉重,寻着哀乐声走去。
王宁眼神瞬间凌厉。
宋六昨晚刚被青牙恶鬼附身,身上或尚有几分阴官习性未散!
他去向那里……
难不成?!
……
前方有阴气?!!!
一念至此,王宁腾地起身。
“差爷?”
老汉惊疑一声。
王宁没顾上回话,胡乱塞了两口面,便朝宋六追去。
哒……
哒……
青石板路上,两个身影一前一后。
“麻烦……”
王宁咽下口中面食,袖口草草擦了擦嘴角:
“偏生挑在这节骨眼上。”
赶回府衙,查密档文书,这事耽误不得。
可乡间邪祟猖獗,矛头直指孩童。
再观宋六这般表现。
王宁的直觉告诉他,此间事,八成又是奉阴门人的腌臜手段。
少了柳翠娘这只黑手套,她背后的人便会收手么?
未必!
王宁正思索着,却听前方传来一阵哄吵。
“老七,阿福可是咱老刘家孙儿辈里唯一个带把的,怎么家里白事才摆了两桌?”
“大家都是来帮阿福处理后事的,吃不饱怎么行?”
“是啊,老七,你把钱拿出来,我去找麻屠子切两块好肉回来。”
“你当初添丁时做下的酒呢?现在阿福也长不到喝它的年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