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是我给你的第二个消息,浙江地界上,有名的刘姓人家不少,符合你说法的不多。我思来想去,倒是有一家合适,你过来。”
刀娘站起身来走向南边,倚着一条观景栏杆对着封寇说到:“就是那边,倭使馆边上的刘府,表面上老老实实的耕读传家,实际上家中在海外小岛上私自藏了三条大船,往来于南洋、倭国和宁波之间。他家中曾出过备倭都指挥使,现在也和倭国使团交往密切,前年更是和倭人那边的大友氏搭上了线,现在海上宁波到台州商客与倭人间的走私,都要从他手中过一遍。”
“说的这么清楚,你和他家有仇?”封寇跟着走到栏杆边上,皱起眉头问道。
“这算是第三个问题?”刀娘问道。
封寇沉吟半响:“阿片可使人上瘾。瘾至,其人涕泪交横,手足委顿不能举,即白刃加于前,豹虎逼于后,亦唯俯首受死,不能稍为运动也。故久食阿片者,肩耸项缩,颜色枯羸奄奄若病夫初起。此物上瘾之后,身心俱毁,除死之外,断无戒法。”
“我确实与他有些过节,家中大兄跑海时撞上他家的船队,被他联合倭寇害了性命。”刀娘脸不红心不跳,这刘家虽然名义上算是自家手下的商队,但是当年便和陈东、麻叶等人走的更近。现在虽然陈东、麻叶已死,但是刘家搭上一个倭国大名,已经渐渐不把汪直等人看在眼里。
“那我也不会上门和他们打生打死,平白给你当枪使。”
“怎么不会。”刀娘嘲笑道:“这条消息算送你的,你所谓能让大明亡国灭种的乌香,七成是从他家流进宁波府的。你真能忍得住?”
此刻日头已经偏西,晚风带来桂花香气,刀娘斜倚栏杆咧着嘴笑得如同偷到鸡的狐狸。
“封总旗,你替姑奶奶料理了这户坏到屁眼生疮脚底流脓,私通外敌的叼人。回来老娘给你赏钱,怎么样?这笔生意能不能做?”
封寇挠了挠后脑勺。“没兴趣。”
这是句实话,毕竟乌香这玩意儿,在明朝现在这个时期,还是靠入贡和海外进口,量不算大。
主要用法,是将壳和子磨碎了调上蜂蜜做保健品和药品,所以毒性和成瘾性还没有太大,更没有大量的沉入到底层大众手中。
而权贵中敢单纯取汁服用的人,早就被毒死了。
封寇冷静下来之后,也不想更不能去当这个大明禁毒先锋。
不然呢?你不把这东西的害处摆出来,凭什么让人禁呢?难道要让封寇先教人这玩意怎么抽,再想办法禁?这不是纯纯脑残吗?
所以交换消息的事情,到现在算是说完了。
天色渐晚,红云悄生,封寇和刀娘两个人静静的倚在楼边看着街上风景,半晌没说话。
下一件事也要有个结果...
楼板猛然炸出巨响,封寇用力踩踏几乎把地板踩破,整个人借着力道平移般欺进刀娘内围,一瞬间两人的鼻子都几乎碰上。
刀娘羞怒交加,但是手脚不慢,扶刀的右手猛然发力,用刀柄撞向封寇下巴,左手则如同抚摸情人的脸颊一般,轻轻向着封寇眼睛按去。同时整个人借着拳劲侧闪,想要让过封寇刚猛的突袭。
封寇双掌推窗一般按出去,一掌按住袭来的刀柄,另一只手则从侧面搭上刀娘手腕,然后猛然坐胯,手指如同绳套般滑到刀娘手腕的位置骤然收紧。
家传太极,采劲,海底针!
刀娘眼神一厉,腰肢放松,上半身被封寇一采,反而顺着劲力如同折断一般俯身向下,但是趁着劲力还没影响到下半身的时候,裙底腿骤然弹出,力透脚尖,如同鹤嘴一般无声无息啄向封寇的会阴穴。
只能说海上儿女果然言而有信,今日已经说过要卸封寇一条腿出气,现在果然瞄着封寇的“腿”出脚。
然后封寇整个人突然就软成了一团棉花,他顺着手上的采劲轻飘飘的吃入刀娘空门,让过了这招稳稳能拆祠堂的暗腿。脚下抢到刀娘两腿后面,然后轻轻一挤,刀娘整个人顿时失掉重心,侧着倒在封寇怀里。
瓷片搓动发出“哒嗒”的轻响,顶在刀娘白嫩的脖颈上。
“白鹤踢腿?楼主这手飞鹤拳的功夫好俊。”封寇将刀娘扶起,只是手中碎瓷片仍顶在刀娘嫩白的肌肤上,不敢有丝毫偏移。
“你这拳术,孙十三和你有什么渊源?”刀娘虽然被制住,但是没有丝毫紧张,反而和封寇谈论起拳法来历。
“不知道,我这拳术是家传的。”封寇笑道:“这个消息送给楼主,不知楼主可否让二楼那位姑娘撤下去,被强弓指着,我手上没底。”
“你这厮倒是警醒。”刀娘放开刀柄,爽快的对着底下挥了挥手。“跟我来吧,咱们走后门出去,楼里的都是我的心腹,但若是走前门让外边的人看见,姑奶奶真得和你拼命了。”
原先二楼那个原本坐在书桌后边的眼镜姑娘腰间缠着麻绳,整个人横着站在金楼二层的檐角上,拿着一把牛角大弓斜瞄着这边。她看到刀娘挥手,不甘心的咂了咂嘴。
刚才金楼楼主走到栏杆处,就是为了把封寇诱到这位箭手的射界之内。若不是那姑娘叆叇反光正好闪了封寇的眼角,说不定这一箭真能在封寇身上射出一个透明窟窿。
而此刻,封寇自然明白,身居高位的金楼之主虽然被自己制住,但是敌众我寡的态势仍旧没有任何变化,所以除非要鱼死网破,否则自己此刻绝对不能伤害这楼主的性命。
这一点刀娘也很清楚,眼下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既然暗箭没能拿下封寇,那两人最好的选择,反而变成了合作,先把这件事情解决掉。
毕竟自己一介女流之辈,身为首领的威信必不可少。金楼内都是心腹还好说,若是自己被挟持的这一幕,让怜香院中其他的人看到,要么杀人灭口,要么和封寇拼命,总之都不稳妥。
刀娘早已从封寇怀里站了起来,脖颈上的瓷片也被封寇收入袖中,只是右手腕门还是被封寇的牢牢握住。
“这白脸贼当真厉害,竟然自信只要和我保持在这个距离,就有能力瞬间制住我吗?”刀娘被封寇握住手腕感受到封寇隐隐透过来的指力,心下也是无奈:“姑奶奶这次真是栽了。”
一路上走的无风无浪,眼睛女和金凤银凤三人打头,领着封寇与刀娘如同亲密的老友一般慢慢下到一层,然后从暗门出楼后,直直走到怜香院的后门。
绮念?丝毫没有的,虽说沿途风景秀美,晚风和煦,身边佳人也是明眸皓齿,容貌甚美,手腕上相贴的肌肤上更传来健康的弹性,配合着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香味,更容易让人动情。
但封寇知道,这佳人现在一心只想找机会断自己的“腿”,更何况后边隐隐还跟个几道身影,带给自己针刺般的危机感。
所以封寇一路上不断轻轻拉扯着刀娘,绕过所有有风险的地方,也收获了身侧不少含着怒火的白眼。
“出了这道门,再走几步,便是芙蓉洲畔了,你这厮到了此处还不放手吗!”刀娘没好气的骂道。
封寇不答,先推开门缝看清楚外边情况,然后干脆放开刀娘一揖到底:“今日诸事,确实是我不对,还请楼主恕罪。”
刀娘扭头懒得看他:“滚!”
封寇拐出门去,脚下加劲,逃跑般跑上大路,隐入人流中看不到了。
“小姐,就这么放了他吗?要不要让人跟上去...”金凤上前悄声问道。
“...先不要。”刀娘揉了揉被封寇抓了一路的手腕,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字来:“这厮还有用,让他去和刘家碰一碰。”
“他会去吗?”
“这几日让姐妹们多打探些这白脸贼的消息,姑奶奶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刀娘冷哼。“他若这没去找刘家的麻烦,那就让人出手吧,也不要他的脑袋,把他的‘腿’给我卸下来,也算我言而有信!你知道我要的是哪条!”
刀娘迈步向着金楼走去,突然想起了什么:“还有一事,金凤,你交代下去,这两天身体不适,乌香酒和乌香茶就先别给我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