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寇跑出怜香院,确认无人跟踪之后,直接拐向居士林方向。
他顺着灯火最为辉煌的道路走了一会儿,便看到一座临湖而建的宽敞酒楼,酒香菜香混合着冲入封寇鼻端,激起肚里的馋虫。
酒楼上一块牌匾,上书三个大字,醉仙楼。
封寇迈步直入。
“客官一个人吗?”肩上搭着抹布的小二上来招呼。
“应该有人已经订完座了。”
“敢问客官姓名?”
“封寇。”
“原来是封将军!”小二一句将军把封寇逗得差点乐出声:“还请跟小人上楼,天字一号屋,请!”
封寇一路跟着上楼,看着这一路上觥筹交错的场景分外感触。此时酒楼的布置装潢与后世几无差别,一层散客,方桌泛着油光,小二穿梭招呼繁忙,宾客们觥筹交错,行酒划拳。顶上几盏大灯,装饰作用大于实用,四周吊着的黄灯笼将屋内照的通透。
喧嚣嘈杂间,若不是所有人都是一身古装,封寇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后世某家古风装修的酒楼里。只能说这一股人间烟火气,当真是比文华武功都更加坚韧的文化传承。
二楼走廊灯光则稍显黯淡,白墙木窗分割出一个个雅间,里边宾客有的高谈阔论,有的小声谈笑。时不时还能听到歌女唱曲的声音。
小二吧封寇领到最里边最大的雅间门口,一声“请!”便告罪走开,封寇推门而入。
“哈哈!甄兄,这次你可输了!我就说平波兄定然会来赴约。”贾富一见封寇便大笑道,他上前拉起封寇的手,向主位走去。
“谁能想得到封兄定力竟有如此境界呢?若是能让我与金楼楼主见上一面,只怕让我抛却一半家产也毫不犹豫。”甄琼笑容中带着向往。
“为何不是全部家产?”
“什么话,若是囊中无钱,难道还能进怜香院的大门吗?”
“哈哈哈哈哈哈!”
三人一起大笑落座,贾富举杯:“平波兄,这杯酒先得敬你,我来怜香院中已有不少次了,平日里入后院的机会都不多,谁想到平波兄一出手,便把金楼楼主她老人家拿下了。”
“别乱说,我可没想着对金楼楼主怎么样。”封寇之前紧绷的神经也松弛下来,向着贾富举起酒杯说到:“不过贾兄这句话可说错了,金楼楼主可不是老人家。”
“哦,不老?我等没见过这金楼楼主,封兄可否说说这楼主的年岁相貌?还没嫁人吧?”
“桃李之年,但应该还没嫁人。”封寇想了想刀娘那美艳中带着英气和匪气的面容,以及祖安有房一般的口才:“玉貌花容,谈吐...不凡!”
“封兄没和她亲近亲近?”
“没有。”封寇摇摇头。“聊了聊,逛了逛,就让我从后门走了。”
封寇夹了几口菜塞进嘴里,伸手又去够酒壶,抬眼便看到贾富和甄琼瞪着自己不动。
“逛了逛?金楼楼主一个桃李之年的黄花闺女,初次见面,就在怜香院里陪你游园?”贾富瞪着眼睛问道。
“不是,不算游园...就是把我从后门送出去。”
“后门?”
“...实在有些缘由...”
“我等明白,不足为外人道也嘛!”贾富甄琼两人对视一眼,肃然起敬。
封寇只觉得这事越描越黑,干脆岔开话题。
“不知二位对于倭使馆边上的刘府有什么了解吗?”封寇又吃了几口菜,然后一口酒咕咚咚的灌下去,终于感觉肚子里有了些货。
雅间里边气氛一静。
贾富苦笑一声。“平波兄,你果然从金楼那里得到了消息。”
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对于这刘府,金楼楼主是怎么和你说的?”
“表面上耕读传家,实际上走私生意做的很大,和倭国使团也有交情,现在海上宁波到台州商客与倭人间的走私,都要从他手中过一遍。”
“大致没错了...”贾富端起酒杯,杯中酒液翻涌如海潮。“刘家在宁波这里,就是一只海里的蛟龙!平波兄,你可知道刘家垄断与倭国的海运,所有对倭的交易他们都要过手。若不走他们家的路子,即便将货物运到倭国,也没法脱手!”
“海路宽广,倭国也是诸侯林立,刘家如何能垄断?”
甄琼解释道:“因为刘家,搭上了倭国大名和五峰船主的线。”
随着两人的解释,封寇才明白刘家垄断的方法。
大明到倭国,海路虽然宽广,但是可以贸易的港口其实就这么几个。倭国那边,有鹿儿岛、对马岛,作为中转的济州岛。
明国这边,能用的大港口更是稀少。
宁波、香澳,没了!
而且倭国物产不丰,除了白银和红铜之外,其实也没什么像样产出,但是价格相对稳定。而大明随便挑一点东西,在倭国都能卖出去,可是价格不一。这样一来,双方在倭国交易的时候,大明的海商靠着信息差,能把倭商黑的吐血。
极品云锦几百两一匹,没别家卖还不保真,你就说你要不要吧!反正都比你国内织出来的破布华丽的不是一星半点!
所以对于倭国的大名和商贾来说,有个稳定的交易平台和交易人就显得非常重要了。
之前汪直没有失势的时候,负责了一部分这个工作,倭国和他关系好的大友家和对马氏所需要的药材、瓷器、布匹、甚至违禁的火药和钢材,明商都得先卖到五峰船主的手上,再由他倒手卖到倭国,这样倭国这边即便被加了一手价,也比之前被当成凯子宰的时候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