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冲出芦苇荡的同时便进入了最高时速,浙兵划船甚为默契,八名桨手踏住船板,下桨划桨的节奏同步,即便是逆着潮水,小船的速度也是飞快,连装满火球的船头都被扳的微微翘起。
小船在水面上拖着一条白线射向码头,城墙上的水匪胡乱叫喊。骤然遇袭,水匪们毫无准备,零散射来的箭矢大多射进水里,即便偶然蒙中,也被藤牌和木板挡住,甚至没做到让小船减速。
巡逻的小船也有反应迅速的,见明军顺水而下,便想要驾船横到明军前方,意图把这样子一看就不对的三艘小船拦下。
但浙人打仗的本事不论,这驾舟的本事当真没得说。各船队长几声呼喝,桨手便生生改变划桨的频率,四丈长的小舟蛟龙戏水般摆了两下尾巴,便绕过了倭寇仓促的封锁。
两艘大船上留守的老水手看着三艘小船破浪而来,嗓子几乎破音。
“快退!是连环船!”
为时已晚,三艘小船前端“脱”的一声,已经牢牢钉在两艘倭寇大船上。
“快!快!”小船连接处的士卒顶着藤牌把前后船连接处的搭扣全部脱开,然后全员拼命向后划桨,连环船前后分离。后端飞似的逃走,前端仍钉在倭寇大船上,引线嗤嗤燃烧。
站在火铳位上一直无事可做的封寇,则干脆拿起一个飞礞炮。这玩意就是一根长杆上顶着一个大肚子的炮筒,发射的是铁皮的开花弹,号称明朝手持迫击炮,封寇早就想试试了。
先点燃开花弹的引线,再把开花弹塞到填好火药的炮筒中,最后瞄准目标点燃炮筒引线。
“腾”的一声,炮弹果然被射的老高,然后打着圈的落到倭寇大船甲板上......
然后在水手惊恐的目光中打了几个转子就不动了。
封寇站在飞速逃离的后船上,看见甲板上半天没有动静,甚至最后一名胆子大的倭寇水手上前,将开花弹捡起扔进了水里。
“垃圾!”封寇一脸鄙视,扔掉手中的飞礞炮。
看着周边白峰等人忍俊不禁的表情,封寇没好气的开口。
“笑什么笑,好好划船!没看见倭寇小船逼过来了嘛!”
“封头儿放心,抛下前端之后咱们的船轻,又是顺着潮水走,倭寇必然追不上。只是远处那艘倭船若是要逃出海,咱们也没什么办法。”白峰笑着说到。
封寇闻言心中一空,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轰!”连环船前端燃起大火,伴随着滚滚黑烟笼罩,眼看就已经把停泊在港口的大船点燃。
封寇撇了一眼,然后开口问道。
“白峰,咱们武器、弓箭、火器都带了多少?你可有个准数吗?”
“封头儿,弟兄们一队一船,各队除了狼筅着实没法带上船之外,其他家伙都带全了。角弓每队皆有四张,至于火器,因为怕受潮倒是没有多带,只有四五秆快枪,聊胜于无。”白峰掰着手指头算了一遍。
封寇略微心安,有快枪就好。
“不过咱们的任务就是奇袭,攻打柘林堡是把总他们的事了。后边顶多还有些后续打扫的活,应该犯不上动用火器。”白峰脱离战场后一阵安心,话也多了起来。
“总之有备无患。”封寇站起身来向后眺望,倭寇小船突然开始慌乱,一个个都停止了追击。方才还没有什么太大的动静的柘林堡,现下号角响起,浑厚的声音中也透出急促,倭寇在堡中往来奔突,试图进入防守位置。
甚至望楼上边,之前自己在张家村没来的及砍死的那个倭酋也漏了头,自己虽没见过他的面相,但是对那一身骚红的甲胄印象深刻。
瘦猴儿捅前门,自己捅后门,两面夹击之下,总算是把这柘林堡给捅醒了。
望楼上的红甲倭酋向着明军小船撤退方向张望半响,正好看到封寇的脸。
封寇和那贼酋视线对上之后,一脸纯良的挥了挥手。
那贼酋倒抽一口气,转身跑下楼去。
封寇看着他急匆匆的脚步若有所思。
倭寇小船已经停止追击,至于停止追击的原因也很简单,水道拐角处拐出几艘船来,不是小打小闹的连环船,而是真正的明军战舰。上面一个大大的旗子烈烈舞动,上书一个大字。
“杨”
其中最大的一艘沙船上,楼楠、项猛、岑芳,以及其他几个旗总都站在一起,还有一名三十来岁,白面长须的将军扶着船上望楼的栏杆。
“良才,真是感谢你千里迢迢过来,上门就送我这么大一个功劳。”
“筠江,你若真的感激,不如将家中藏着的弗朗基酒分我一些,上次我亲眼见着你在那群红毛番船上私自扣下一桶。”
“酒好说,这次出征之后,随你敞开肚子喝便是。只是可惜这次只有倭寇,却缴不到什么好东西。”
看着那将军和楼楠两人已把柘林堡中倭寇看作囊中之物,项猛忍不住开口:“杨把总,你便这么确定,柘林堡诸事皆顺?”
“项统领,久仰久仰,据说你之前在天都峰学艺,故也有个天都客的名声。王江泾一战时,我曾远远见过你的刀法,当真令人心折。”这白面将军正是台州杨文,也是一名早些年追随潭纶,现下属戚继光麾下的抗倭老将。
也是赶巧,日前杭州湾的轮防刚刚结束,杨文率领的五艘大船及帐下水军800人,正好在金山卫所休整。正因如此,此次行动不需要通报俞大猷同意,也不需要动用金山卫所本身的船只,便可迅速出击,比楼楠预想的还要快些。
项猛闻言也是客气的拱手,但眉头仍是紧皱:“王江泾一战杨将军也在场?我怎么完全没印象。”
“因为确实没有见过面,项统领自然不认识我。”杨文咧嘴一笑。“在岸上打败倭寇,是项统领的职责,让他们再也靠不了岸,则是我的职责。”
台州杨文,杀倭无数,尤精水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