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夫人见戚继光脸上畅快的笑意,心中也为自己的夫君高兴。“郑先生且安坐观看吧,我大明东南,今日便又要多出一门绝技了!”
场下交谈封寇一概不知,便是知道也不会在意。他只管将自身学到的苗刀刀法一招一式的使出来。
拗步刀势,入洞刀势,上弓刀势,腰砍刀势,一招一式法度严谨,虽然作为军队刀法,在传承中这些招数的假想敌都是长枪,但其实只需改一下发力、微调结构架势,这些招数对抗倭刀也很合适。
立朝天刀势后将刀向下一搅,用刀背磕开了戚继光的推斩,紧跟着追杀的进步下劈却被戚继光后跳躲开。封寇顺势立成外看刀势,等戚继光反扑回来时,封寇迈步推刀挤开戚继光的刀光,刀身平直,闪着寒芒的刀尖牢牢指着戚继光的咽喉。
无奈之下戚继光又只能后退,让过封寇这招精巧的平刺。
这次却是封寇站在原地,未曾追击,戚继光一怔。
“完了?”
“没有。”封寇摇头:“到现在大概是三分之一吧。”
“那为何不攻过来?可是因为家传武艺,发过守秘誓言?”
“家父亲口所言,若是为了杀倭,我大明无人不可学。”
戚继光闻言敛容拱手一礼,周边众将和兵士闻言也各自肃然:“真乃义士!”
“所以武艺并非不能传。”封寇抱刀而立,沉声说到:“在此处停手,只是必须说一说这门刀法的来历。”
“我家这门刀法,得艺于倭刀。最早乃是良倭所传。”
“何谓良倭?”
“死倭皆为良倭,活着快死的,也算。”
戚继光听到此处,不由笑出声来:“如此说来,之前你所演示的,都是倭刀?”
“不错,虽说有些变化,可刨去最开始的拔刀和最后的收刀外,倭刀原本招数便是这些了。原先的倭刀虽有势有法,但是无名,于是先人为之起了名字,并编撰出套子方便学习。但是不论如何,刀法至此确实没有脱离倭刀的架子,我为大明武者,自当堂堂正正,不做那自欺欺人的宵小之徒!”
“若为激将,大可不必。刀法你愿教,我便要学。”戚继光掂了掂手中的倭刀:“此刀在江南,步战之利远胜我军中刀具。与我有用,是倭刀也无妨,用‘若兽’的刀法宰杀‘若兽’,岂不正好?”
旁边众将与士卒听到,神色也没有泛起什么波澜。封寇一怔,反倒颇不适应。
他原先在拳馆里也开了刀法课,教授苗刀实战技法。然而一般在他说完最早刀法起源确实来自霓轰之后,学员们的神色各自精彩。
有的面露嘲讽,感叹华夏传武无实战;有的目光鄙视,不愿学霓轰的刀法;有的与有荣焉,只觉得剑道果然高人一等;稍好一点的,说双手刀技法是霓轰从唐朝偷走的,所以学倭刀就是学唐刀,以此自我安慰。实在接受不了,当场破口大骂说苗刀自古便是华夏传承,与霓轰刀毫无干系,封寇就是汉奸的人,也不是没有!
这种心态,后世已成了苗刀身上的一把枷锁。不承认历史,又有何资格去发展,去创新?
各门各派的苗刀本来皆有传承,可是要么为了让外行人一眼看去也能看出和霓轰刀有明显的区别,所以动作越来越夸大变形,实战性越来越弱,最后干脆不打,只将自己学过的套路一股脑的传承给别人,沦为如同陆地上游泳一般的笑话。
要么只能自我安慰,说霓轰偷学了唐朝的刀法,所以霓轰刀便是唐刀,然后渐渐变成唐刀刀法其实就是现在的霓轰刀法,再往后霓轰刀与苗刀有何异同再也分辨不开,只能自认学的是长刀,自此传承发展都与苗刀无关,被霓轰刀“以倭代华”,反而给霓轰刀扬名。
倒是门派之外,各路所谓“野路子”的武者,仍能抛却枷锁,大大方方的以苗刀技法为荣,日常对练实战不辍。
而像戚继光等人这般,大大方方推崇倭刀,却又绝无分毫自卑的心态,封寇原先只在几位实战和竞技经验丰富的老师傅身上见过。
这是个自轻自贱还不被算做清醒的时代。
苗刀就是苗刀,霓轰刀就是霓轰刀,既要承认二者之间源头确实有交汇,又要清楚两者绝非可以混为一谈!自己这次穿越到这个时期,倒是有机会来个正本清源!让苗刀和霓轰刀在源头上便做出明确的区分,也算是不虚此行。
念头到此,识海之中突然金光大盛,“浮生”两个字震动半响,最终化为四个大字。
正本清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