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台好功夫!”朱璐叉手一礼,神色再无调侃之意:“吾闻初学枪法者,力道散乱,无力御枪,所以枪圈往往大如磨盘。随着水平精进,功力日渐深厚,枪圈便逐渐紧小,直至小如鸡卵。可是似兄台这般,以腰力催发,一劲生双圈的,平生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封家拳,封寇!”
“封家拳?”朱璐一愣,不过想想各路拳术枪法自开国以来发展至今,种类渐多,没听过也属正常。
“你队中朱钰是我哥哥,若非你半途杀出,这队长本应十拿九稳是我哥哥的。然而戚帅既然如此安排,必是你有什么过人之处。朱某不才,打头阵来撑撑你的斤两!”
朱璐手腕一翻,腰刀的刀面击打在藤盾边缘,声音沉闷而萧杀:“我没那么讲究,一身武艺也都是军中学来的。封教头,请赐教!”
“请!”
...
“夫人,你觉得这两人,谁能胜出?”戚继光、戚夫人和一众将领坐在点将台上,把整个校场一览无余。
戚夫人道:“朱璐是军中老将,单以游场武艺来论,他一身刀牌功夫在一众队长里已是难逢敌手,更兼身经百战,胆大心细,足可称勇!”
“哦?那夫人觉得朱璐会赢喽?”戚继光眼中含笑,惹得戚夫人偷偷白了他一眼。
“夫君开口有此问,那便是更看好这封寇了。却不知这封寇有何技艺,新进军中,便能让夫君这般推崇?”
“推崇倒还谈不上,只是这封寇着实奇怪。”戚继光看向校场之中:“武艺娴熟,谈吐得体,面皮白嫩,可见并非是劳苦人家所出,偏偏按户籍,他封家自太祖开国起,便是龙山卫所中的军户。也未曾有过发迹,不应该能培养出这般人物。”
“这封寇是我在龙山城外那一战后招入军中的。当时我军前锋未战先溃,两翼不动如山,我无奈只得率亲军列阵顶上。”
“有真倭伏在尸堆里携火铳背冲我阵,形式万分危急,这封寇本已经随着前锋溃退,见此情形竟持枪孤身来救。”
“一人,一枪,连杀六名真倭。杀前四个用的是长枪,模模糊糊有些杨家枪的影子,倒还罢了。后两个...”戚继光眼睛里满是探究的神色:“是用倭刀砍死的,观其用刀,刀路正直,劲顺力沉,身架平稳,绝不是新上手的样子!”
戚继光看向身侧夫人:“这封寇,会倭刀术!”
要知道,学“会”一门武艺,绝不是一件简简单单就能做到的事情。能被如此评价,不仅说明封寇当时在战场上使用倭刀的水平,在戚继光眼中足以登堂入室。更说明戚继光一眼便看出,封寇用刀的时候,并非如同战场上惯于厮杀的老兵一般,即便没用过倭刀,但是见得多了,所以拿起倭刀也能勉强使用。封寇使用倭刀,是有着明确刀法和招式的。
而且这封寇能在战场之上将“倭刀术”用出来,甚至还以此斩了三名真倭,那说明在上战场之前,他至少已经有过数十次的实战了。
区区一个卫所军户,如何能有这般刀法?何时何处能有这多的厮杀经验?
更别提这封寇,哪怕单以枪法论,便已经可称为一流高手了!
“这封寇本是龙山的卫所兵,龙山卫所是靠海的,有些海上的往来也是平常之事,海上厮杀并不稀奇,兴许他曾上船跑海。莫非将军怀疑这封寇是倭寇细作?”先锋楼楠不由的张口。
“便是他真的跑过海也不妨!”戚继光没好气的笑骂到:“还倭寇细作。我已查过,那封寇全家皆在龙山,来历清楚。如此一来,除非这封寇天性奸恶,不然我亲军中不论是赏赐还是升迁,待遇都比那倭寇船上好过十倍,他又如何能做倭寇细作?若这也能是细作,我倒想看看倭寇中何种能人能练出这般奸细,又蠢到如此使用。我将他分派到你这厮手下,就是看重他武艺娴熟,偏又行事稳重,是个将才。只是这出身经历...”
戚继光注意力又拉回了校场之上:“孤身救阵,奋不顾身,可称莽撞。以一敌七仍可获胜,足见惯于厮杀。大胜之下,所杀真倭的头颅都不知去割,却又是初临战阵的模样。没打过仗,却又惯于厮杀,上船跑海一说倒是也说得通。听他谈吐,无意之间便时不时的用典,必然是读过书的人,看不透...”
“夫君为兵法大家,竟也有看不透的兵吗?”
“...且看他比试吧。”戚继光喃喃说到:“人心经历能藏,武艺却是搭手便知!若是他真的精通倭刀,又能为我所用,倒是能填补我所编战阵的一个要紧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