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人越挤越多,他们俩就从广播室里下来,从教室搬来凳子放在走廊上,校长坐着,笑嘻嘻地说:‘同学们,这是勾筒,书上呢,就叫二胡。’主任站着,笑眯眯地说:‘同学们,这是箫子,书上就叫笛子。’于是一人拉,一人吹,不同的乐器,却发出同样的旋律,我们听不懂,但都觉得听着舒服。
这地方,就是我现在进行国旗下讲话的地方,那广播室,没有广播,是后来有了广播。每当我看到那铺小小的床,就会想起他们俩的样子,有时,也会想起鸭婆的女儿,想起她蹑手蹑脚地上去的情景。我在想,这小阁楼,能承受起三个成人的重量吗?我们最多就一大一小,赵晓燕同学,苗条得几乎就没有什么重量。”
“这广播室里是非多啊,教授,你没学到老师的那套风花雪月吧?怎么老想起赵晓燕同学呢?”阿姨笑着问。
“因为只有她一个广播员啊,培养一个这么优秀的广播员很难啊,几乎只能靠天生丽质,我们也不知道她的普通话为什么这么标准,心理素质又好,沉着冷静,宠辱不惊。听说她们家有几个人在城里上班的。”这种气质,只有城里人才有。
“这个很有道理,教授,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乡下风吹日晒,只能长土豆和藠头,城里才能长出洋娃娃呢。啊,从一把枪讲起,拉拉杂杂讲了这么多,天晚了,你是到这里睡呢?还是回家?”阿姨打哈欠了。
他看了一眼乌拉,乌拉没有脸红,淡淡地说:
“直接睡吧,天晚了,省得打搅你妈。”
三个人蹲在屋檐底下,各自的嘴巴外都鼓捣着牙膏水化后的白泡,晚风清凉,吹动老去的枯白的长豆角,窸窸窣窣地刮蹭着花白的长叶子,看不见身影的小虫子在草叶和泥土间呢喃,说着人类听不懂的情话,也许也在讲着一个个悠长的故事吧。
墙外的人家,都静默着,任随风在屋瓦和墙面外包围和游动着。隔墙的呢喃,也在昏默中不知不觉地睡去了。
学校考研的气氛,越来越浓,那几个考物理、英语和法律硕士的同事,据说开始复习到凌晨两三点了。周末也不回家,说是校园内更加安静,可以全身心地投入。
他的内心,却不太平静。父母越催越急,说没有这样谈恋爱的,几年不谈婚论嫁,那算什么呢?是不是另有内情,这样密集地来往,半年也搞得清楚合不合得来了,哪需要磨磨蹭蹭搞几年呢?钱存不到,是一方面,年纪会过去,这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那谁谁谁,小几岁,小孩都上小学了。说着说着,就是一长溜的故事,是真的,他相信,他着急,但却不好表现出来,只是说事业为重,考上研究生,就什么都有了,这研究生到底有多大利益,父母一点儿不清楚,但恋爱时间长,费钱费时间,影响研究生考试,他们却是极其明白的。
果不其然,第一次法律硕士的研究生入学考试,还是如其所料地折戟沉沙了。不但总分未达到,英语连50分的最低线也未达到。
告知她们结果的那一天,气氛是沉闷的,然而也并没有意想中的失望,只是说,既然大家的第一次都这样,也没有什么的了,再考就是了,年纪又不是很大。然而,松影下的与她相拥,却觉着不如以前的胶着,虽然以前也并不怎么胶着,而他却想从胶着中寻找一种异样的慰藉,然而却如此的不能。
望着她小跑而去的背影,他的内心空空如也。
似乎只有在工作中,他才能感到生活原来依然阳光,特别是看到安越的时候,她跟刚来校时大不一样,上完课就回她的实际上的单身宿舍,她对谁都笑,不过,他感觉她对他的笑似乎有一种特别的内容,而她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