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很窄,厅堂两边各一个房间。东边的房间堆着不少书本和练习册,床也很小,显然是阿六的。
西边的房间一样大,床却大了两倍,整个房间好像就是为了这一张床而存在的,窗下是扁狭的木桌,放着梳子镜子雪花膏之类的东西,除了一个暗红的衣橱外,就没别的东西了,床的周边狭窄又堆满鞋子之类的杂物,难以下脚,仿佛一不小心就会绊倒在床上。
一股陌生房间常有的汗气拥拢而来,令他掩鼻。
正当他侧身欲走之时,蓦然却见靠厅堂墙头粘着一幅巨型贴画,占了墙头高度的一半。
画面上画的显然是人,因为有人的头,人的胸,人的脚,显然是洋人,因为都是高鼻子、深眼睛,高大魁伟。他还发现,竟然是一男一女,因为一个胸脯极其突出,连两颗葡萄都画得呼之欲出,一个胸脯虽然平平,却胸肌发达,胸毛茂盛,两人全身赤裸地站立着,相拥在一起,四条腿纠缠在一起,他看了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放的,在那么狭小的空间里,怎么挤得下那四条长腿?
画面只有黑白两色,却层次清楚,立体感强,但他至今无法相信,这是一幅画,这不可能是一幅画,上面的毛发逼真可感,就像自己梳头时照的镜子一样,下面的毛发虽然没有见过,应该也很逼真吧?
他正想研究一下,坏了,一个白影闪了进来。
他透过狭小的木窗看着窗外,一大片土黄的空地上零零星星地长着一簇一簇的青草。
“外面是什么地方呀?这一撮撮的青草还蛮好看的,油绿发亮,细如发丝,好养眼睛呀。”他没有回头看她,因为一看她,就会看到墙上的那个洋女人。
“这是我们的厂呀,很久没有热闹的场面了,你看那围墙边的水龙头,多久没有流水了,都锈掉了。”
“所以说,生命在于运动,操场,水龙头是这样,墙头也是这样,没人收拾就会长草。人也更是如此,不走动,就荒凉生疏了。”他生硬地感慨了一下。
“你好像小学老师在概括课文的中心思想呢,不愧为老师。要不要我带你去外面走动一下,踩一踩你喜欢的小草?”
“不好吧?”他指了指厅堂,“她在外面呢。我去看她们打牌。”他小声小气地说道。
“好吧,以后来。啊——”她打了一个呵欠,“我有点困了,我想睡一觉,你去陪她们吧。”她又压低声音对他说:“记住我说的话。”
他不敢答话,低着头就出去了。
回去的班车上单调了许多,乌拉和她妈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工厂和拉煤的话,言语中他知道了庞大师拉煤是沾了乌拉哥哥的恩惠,由他罩着才有生意,不然,谁也想拉,哪挖得了那么多煤?也讲到乌婷的工厂的没落,似乎姐妹俩可以商量着开一家什么店,即使发不了财,自己的饭还是可以赚来吃的。
“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吃得了这些苦?”阿姨说完这句后,回过头来对他说:
“怎么样?我家乌婷还白净吧?”
“是啊,不像当妈的人呢,都像妹崽子!”他如实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