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沙发!男人嘛,哪里都睡得?是吧,教授?”
“睡是睡得,在田边都睡过呢,不过,不过,我还是回家睡吧,反正,也不是很远。省得你们要招呼,要照顾。”他这时是真正的感到很为难,因为他从来没有这样想过,预料过,对于没有预料过的事情,他总是心中充满惶恐和不安。
“开玩笑呢,怎么可能让你睡沙发?你睡沙发,我们上厕所也不方便啊,我想好了,你就睡乌拉房间。”
“真的?”他脑袋轰的一声,几乎要昏过去了。“幸福来得有这么快吗?”他脑中闪过一丝红光,然后,一道黑光又压了下来:“凡是来得太快的美好的东西,结局都不太妙,注定了反转。”他的印象里,这个感觉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这是无数生活经验的堆积,不是很明显,却是很牢固。
“乌拉嘛,跟我睡。”阿姨笑着说道,“怎么样?教授。”
这让他很是为难。这应该算是对他的高度信任吧,但这离家不算太远,关键是爸爸妈妈没有提前打招呼,不过,平时,晚了的时候,他们有时也睡着了,好像问题不是太大。主要是洗刷方面,很不方便,将就着吧,弄得身上脏兮兮,乌嘎嘎的,自己难受,也会搞坏自己在她们眼中的印象,确实很不自在。
“好是好,就是——嘛,洗刷不太好麻烦阿姨,弄脏了床,就更麻烦了。”他艰难地说道。
“不要紧啊,洗刷都用乌拉的,她睡衣有好几套呢,随便穿一套。明天将就着再穿回去,也不是很要紧的。乌拉,把你那套不常穿的睡衣找出来。”阿姨竟然擅自做了决定。
“不用吧?我穿回去就是了,我还从来没有穿过睡衣呢,都是洗了澡穿个短裤就睡觉。”这是他的真实情况,睡衣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要么穿上第二天要穿的衣裤,要么洗完直接睡,何必浪费呢?
“不能这样不讲究。穿回去跟没洗有什么区别?早点洗澡早舒服,浑身轻松多了,不然,粘粘哒哒,好不舒服,乡下人不懂得享受呢。教授,跟着我,把生活讲究起来,这才像真正脱离了镢头把呢。”
阿姨说得很有道理。但是等汗水和泥水在身上风干,或者是用体温烘干之后,那种与肮脏和劳累活活分离的感觉,也是很好的。特别是在“双抢”期间,踩着一脚泥浆,袖上灌满稻草枯叶,吃完爷爷送过来的午饭后,往枫树底下的青草堆上一躺,任蚂蚱和蚂蚁在身上游行,凉风习习,污垢和汗渍开始结痂,衣裤由软变硬,他,于是默默地睡着了。当打斗子或踩打谷机的声音响起,他便一翻身起来,那种爽快的感觉,宛如孙猴头吃了蟠桃会上的美酒和仙桃,畅快恍如神仙。
“对呀,阿姨,自从我们不怎么种地之后,其实这样生活也是可以的,干净,卫生,我怎么没想到呢?可能还是旧的生活习惯问题吧?”毫无疑问,阿姨的思想观点很有可能应该是先进生活的努力方向。他庆幸阿姨对自己的引导,但说归说,要去专门买睡衣之类的,不仅麻烦,而且花钱,这种享受,不享也罢,要用钱的地方多得数不清,哪讲究得了这么多呢?
他是最后一个洗澡的。
看着她们穿着轻柔的,跟白天完全不一样的睡衣,散发出别样的馨香的气息,他想:这就是所谓的“温柔乡”吧。阿姨一团黑发,像一个蜷曲成一团的黑狗。乌拉直发披肩,发梢还滴着细微的水珠。两个都是水灵灵的尤物。他甚至不敢正眼瞧她们了,脸上烧得有点火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