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经历特殊，一直认为意志才是最宝贵的天赋，至于灵根资质嘛……够用就行。
但她生性淡漠，也懒得纠正“会错意，表错情”的钱万里。
而原本还失魂落魄的古秋，骤然听到被她收下的消息，立刻惊喜地抬起头，刚想跑回来与李乘风庆祝，又被一个温和的声音定在原地。
“他的灵根以木……木行为主，水行为辅，去无回峰恐……恐有不妥。”
一直沉默的柔弱少年突然发声，让众人更为意外。
他语速不快，似是有些口吃，费了好大功夫才将意思表明。
好在也没人催促，就连性子最为急躁的红衣女孩，都耐心地等他说完。
木行为主，水行为辅。
李乘风敏锐地留意到他话里的关键。
结合璇光镜的表现，他猜测用璇光镜测试灵根资质的方法，也许与镜面反射光芒的颜色、强弱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他猜得没错。
事实上，璇光镜测量灵根资质的规律，正是光芒颜色代表灵根的五行属性，光芒亮度代表资质的高低水平。
赤橙、青绿、金银、蓝紫、棕褐，十种颜色分别对应火木金水土五行里的阳阴二属。
亮度从弱到强，则反映了灵根资质从杂灵根到天灵根的不同区别。
先前小女孩和古秋的测量结果，颜色大差不差，光亮程度却相去甚远，也再次说明了杂灵根类别之杂，上下限差距之大。
“我们不要！”
作为木脉的代表，被柔弱少年意指后，英俊青年立刻就直接回绝了，似是要讨回刚才被钱万里在口角上占的便宜。
钱万里当即对他怒目而视，他也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两人的目光宛若凝成实质，在空中撞出激烈的火花。
只可惜，俩人都还只是筑基修士，没有金丹真人那化虚为实，以目凝剑的神通，即便有着再大的怒火，也只能隔空斗狠，最终都悻悻然鸣金收兵。
等两人熄火后，柔弱少年又对古秋道：“小兄弟，那你也可以想……想一下，烟……烟涛峰也是可以的。”
他刚才的表态似是真心为古秋考虑，在灵根资质更加契合的木脉拒绝以后，竟然又主动抛出了橄榄枝。
“额……”
一下子，突然从最不想成为的杂灵根，变成了两脉示好的香饽饽，幸福来得太突然，倒让古秋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柔弱少年的话也不无道理。
五脉延续千年，自然并不拘泥于培养相同属性的弟子。
宗门屹立南域，历史上也不乏在其他三脉取得显赫威名的木、水灵根修士。
可再怎么全面发展，终究也会有偏科的地方，论起发展潜力、兜底办法，五脉更善于培养相同属性的修士也是事实。
别的不说，光是前人积累的修炼、破境、斗法等等经验，就足以让后来者少走无数弯路。
有心去往水脉，可那位使者又先开口……
挠了挠头，古秋转头向李乘风求助。
古钱氏不在的场合，他求助的第一选择，当然是自己的好兄弟。
李乘风连忙把头抬起，全神贯注地欣赏起大殿穹顶上的精美纹饰。
这等人生大事，他可不想帮古秋决定，就连正牌舅舅都没有发话，更何况他这个“表面兄弟”。
见状，古秋只好自己判断。
他不敢看陆无常和钱万里，闭着眼沉思了好一会儿，直等到英俊青年就快要发作，才偷偷将眼睛半睁，鬼鬼祟祟地瞄了瞄几位使者。
“我跟您走。”
深吸一口气，他眼里透出难得的坚毅，目光所向，正是柔弱少年。
“好。”
柔弱少年微微一笑，客气地向陆无常点头示意，扬手收走古秋的凭证，便示意他可以回去庆祝了。
“风哥儿！风哥儿！我是内门弟子啦！”
古秋在台上还算毕恭毕敬，但一下台就原形毕露了，张扬舞爪地宣泄着兴奋之情。
看到小胖子像个球一样向自己激射而来，李乘风灵活地侧开身子，成功避免了被撞翻在地的狼狈。
向钱万里点头示意后，他迈步向獬豸角走去。
隼叔，等着我……
路虽不长，李乘风却走的如履薄冰，命运的抉择已然摆在了路的尽头。
当古秋被烟涛峰收下的那一刻，他的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残忍的念头。
计划还要继续下去吗？
如果说一开始是迫于冯无恤的威胁，他跟李隼像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不得不用性命来搏的话。
那现在的他，已经通过了文试关的他，半个身子逃出生天，只要再通过两关，被任一使者收入内门，立刻就有了比李隼更强的保护伞。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要拿命去搏吗？
要知道，他的命本就不属于他自己一个人，不应该也不能将其轻掷。
可要是单方面中止计划，李隼、李平安就必死无疑……
他对此心知肚明。
“风哥儿，加油啊！”
被甩在身后的古秋倒是不离不弃，扯着嗓子给他加油。
伴着一声声助威，李乘风终于走到獬豸角前站定。
感受着全场焦点的滋味，他强迫自己排除杂念，倾听内心深处的声音，问问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等等……
李乘风突然福至心灵，都到这一步了，又何需自己来问？
眼前不就是集仙道伟力于一身，专门用于问心的法宝吗？
想通此节，他瞬间放松了许多，甚至忍不住自嘲：李乘风啊李乘风，枉你自诩是源星最后的希望，靠些许信息差的小伎俩，只不过是瞒过几位筑基修士，就自大到这般地步，獬豸角的法宝威能尚未可知，你又凭什么认为，自己拥有了中止计划的能力？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李乘风环视四周，在对诸位筑基使者见礼的同时，悄悄打量着陆无常的神色，见她依旧脸色如故，也不再忐忑，伸手握住了面前的獬豸角。
好冷！
甫一上手，他只感觉摸到了一块坚冰。不，比冰更冷的极寒，迅速顺着血液流遍全身，流进心脏。
就当他感觉全身都要被冻僵的时候，突然又从心里涌出一团熊熊烈火，身体像是极寒返阳一般，燥的他想要不顾一切地脱掉伪装，抛开束缚，跟全世界坦诚相见。
威~武~
似幻似真的声音同步在他脑海里回荡，远比之前旁观他人来得震撼，更让他难以把持心神。
关键时刻，还是识海深处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噔！”
久违的琴音好似一股清泉，轻柔地没过心田，将里面萌生出的种种念头融为一体，不管是冷的还是燥的，通通消弭于无形。
好险……
平静以后，李乘风略微有些目眩。
法宝伟力果然可怖，他本以为有前身的神魂积累，又曾经接受过反审讯训练，多少应该有一些抵抗问心的能力。
却没想到，他在獬豸角面前毫无反抗余地，若不是有伏羲琴音相助，多半就要翻船了。
这漫长的复杂体验，从旁人看来只在一瞬之间。
在抗住了第一波冲击后，李乘风适应了许多，感觉神志渐渐可以自持，便不做抵抗，顺从内心吐露的欲望。
“外门弟子李隼，修炼血法，私养外魔，贿赂执事，宗法难容，理当严惩。”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李乘风只觉得身心俱疲，四肢乏力，任由獬豸角飞回空中，顺势跌坐在地。
一石激起千层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