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为什么?”
“他们为了活下去反抗暴政,是勇士,不该死。”
苏邕无言,他出身底层,朝廷的昏聩,他看在眼里,百姓的疾苦,他感同身受。
如不是已食君禄,或许,他也会举旗谋反。
沉默片刻,苏邕再次开口:“你千里迢迢自中原北上,究竟想做什么?”
“想带走苏定方。”
苏邕:“......”
“冀州匪患未除,他不能走。”
李绍恭望着茫茫雪夜:“冀州的匪患除不完的,非但除不完,反而会越来越盛。”
“杨公卿之后,冀州匪患便能彻除。”
“窦建德马上就会自立为王。”
“不可能!”
苏邕摆手打断,他跟窦建德有些交情,深知窦建德的为人。
李绍恭笑容晦冥:“打个赌?”
一听打赌,苏邕顿时全身一寒,迎着对方贱兮兮的目光,心底微微发怵。
这小子不会是又想要坑我吧?嘴里却没忍住询问:“打什么赌?”
“半年为限,我帮你打下邯郸,半年之内,窦建德不造反称王,就算我输。”
苏邕虽知李绍恭敢打赌,必然有恃无恐,但依旧忍不住心动。
李绍恭这小子骁勇善战,精于练兵,一兜子的鬼点子,让他视若珍宝,爱不释手。
杨义臣对苏邕有提携之恩,杨义臣如今的身体越来越差,攻下邯郸当作礼物,也算了却他的一桩憾事。
只是窦建德自立为王,这事怎么看都很匪夷所思,当初,窦建德苏邕二人,曾是一锅刨食,一帐睡觉的同袍。
苏邕宁愿相信李绍恭会谋反,也不信窦建德谋反。
苏邕稍加思忖,顿然明悟,既然窦建德肯定不会谋反,又有什么可担忧的?
能把李绍恭彻底绑到自己这边,难道不正是自己日盼夜想的结果?
不由暗自窃喜,机智如我!
“赌注呢?”
“你赢,从今往后,我为你牵马执鞭,我赢,苏定方跟我走。”
“我做不了他的主,他表面虽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实际上很有主见,他若不愿,我也无能为力。”
“他若不愿,我不会勉强。”
“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文武两位督军,最终没见到那个豪阔宏亮的少年。
翌日破晓,清河城开。
一辆车碾缓缓出城。
下了一夜的鹅毛大雪已经停歇,大地白茫茫的,一望无垠。
驾车的的车夫是个俊秀少年,一脚悬空,一脚踩在车辕,身体倚靠车厢,百无聊懒。
手里抓着一只酒囊,猛灌一口烈酒。
爽!
这个时代的酒,主要以发酵为主,哪比得上一千多年后的蒸馏酒烈?
车厢顶上,坐着一名身穿裘衣的少年,怀里抱着一堆干粮,手里抓着一整只冻硬的羊腿啃噬。
他正是昨日城头跟李绍恭对战的匪将,匪将神力惊人,只不过反应稍微有些迟钝。
他在匪军这边,像牲口一样被虐待,需要时放出笼子,用完后又被关进笼子。
而原因,竟是因为他太能吃。
他没有名字,李绍恭便给他取名叫‘李敖’。
得此一人,胜八百大雪龙骑。
车厢内,仰面躺着一名男子,男子名叫张赫,正是昨日替李绍恭先登的大雪龙骑兵。
回到钜鹿,马不停蹄的开始操练,除却日常训练,他时常带着几人纵马出城,一走便是一整天。
几日后,苏邕率兵返回,脸色很不好看,窦建德昨日在乐寿祭天称王,和李绍恭的赌约,又输了。
自从李绍恭知道他爱赌博,这一招便屡试不爽。
每次都没忍住,每次都输。
又菜有爱玩儿,不止适合苏定方。
跟在身后的苏定方,板着一张死鱼眼,像是根本没看到李绍恭一般。
翌日一早,苏定方还是前来旅行诺言,李绍恭让他把麾下一千兵卒,分派邯郸附近的几座城池潜伏。
接下来一月,苏定方就像普通大雪龙骑兵,每日跟着训练。
有时嘴痒难耐,想来李绍恭这里蹭酒喝,却总遇不到,或是遇到他伏身案头。
终有一日,没忍住好奇心,凑近瞥了一眼,仅仅只是一眼,苏定方的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案头摆着一张巨大的作战地图,地图标注的内容相当详尽,山川、河流、城镇、道路,所有景物一目了然。
地图绘制之规整,内容之详细,简直更古未见。
比之斥候绘制的鬼画符一样的地图,这张地图简直是天外来物,人间不闻。
这一刻,苏定方真想跪下膜拜。
其实,天口镇之战那天起,苏定方已被李绍恭所折服,只是作为男人,怎能轻易认输?
后来,他十比十输,全方面被碾压后,更激起他的叛逆心理,今日又见这张地图,所有桀骜再也不能自持。
秉着打不过就加入的原则,苏定方决定下跪。
不装了,我摊牌了。
画完最后一画,李绍恭把笔丢进洗笔缸:“搞定!”
“老大,这是你画的?”
李绍恭白了一眼:“你瞎么?”
苏定方没皮没脸的凑上来捶背:“老大,能不能教教我?”
咦?
李绍恭恍然大悟。
这小子今天变性了?
怎么改口叫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