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巷西接衣锦坊,东面靠着九仙山的支脉罗山。
巷子里有两座庙,一座名定光寺,福州人习惯叫做万岁寺,这是唐天佑元年(904),王审知所建,后闽越向朱温称臣,为庆祝朱温篡唐称帝,改为万岁寺,业业金碧,峨峨丹艧,虽经千年规模已经大不如前,但依旧堪称壮观。
另一座是无名小庙,不过一间房舍,外无高墙,中间原本立着一尊神像,如今也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座神台。
据说这里是祭祀某位将军的,如今已经为无家可归的人占据。
一到清晨,小巷就热闹起来,庙门口摆了茶摊、相面摊、药摊,还有各色各样的吃食,说书的、杂耍的、打把势的、卖唱的、货郎,到处吆喝着,就好像从地底下冒出来一样。
岳灵珊看着看着,不觉更加饿了。
她有点想掉眼泪。
在离开路宅后,她先去西门外酒肆,那里已经贴上封条,又一路去找岳不群,不料岳不群已经离开上次的酒楼,她也不知道新的落脚点在哪里,忽然想起爹爹曾经说过,要来路宅访问,她就干脆来到附近的庙巷里,一路留下记号,希望爹爹能够找到这里来。
想要住店,发现身无分文。
岳女侠并不气馁,她想到大师兄说起过,行走江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时候,会寻一些破庙歇脚。
她眼前一亮:这不眼前就一座吗?
庙中已经有两个乞丐,岳女侠一见,对方身上没有袋子,也不是丐帮的。
她也顾不了许多,喝道:“这个地方,本女侠占用两天。”
两乞丐本是本巷一霸,见一个丑女朝他们叫嚣,纷纷喝骂,口出污言秽语,岳女侠也不客气,三拳两脚,就将他们赶走小庙。
按着鼻子收拾了一下神台,接着夜入府衙,痛殴许司狱。
她只觉得这些天所受的憋屈全没了,实在是畅快无比。
“娘当年行走江湖的时候,也是这样子的吧。”岳女侠抱着剑度过离开路宅后的第一晚。
第二天,不见岳不群寻来,两个乞丐倒是带了个大哥来夺回破庙,一看就是个地痞流氓,岳灵珊当然也不客气,又给逮着痛殴一顿。
她实在是饿急了,翻了翻行李:
夜行衣一套,还要拯救二师兄用;一柄华山弟子的用剑,也丢不得;其他的,就是几件粗布衣衫和首饰,在福州她都没敢戴出来。
走到路边的一家当铺,当了两件首饰,伙计扣扣索索给了她一百文。
出门看见那两个被自己殴打的乞丐可怜,岳女侠不禁心生内疚,随手抓了把铜钱扔给他们。心道:“若不是那个‘狗官’与我华山派为难,我也不会落得跟两个乞丐抢破庙。”
她看到手中的铜钱又高兴起来,这还是生平第一次有这么多钱,虽然是当来的。
沿着街边的吃食摊,她尝了肉燕、鱼丸,还吃了用芋头做成的芋泥,十分的香甜。
吃饱之后,她才有心情欣赏街边的杂耍,还被那耍猴的艺人缠住,非让她打赏。
没多久,钱就被花光了。
她歪着头算了算账,似乎施舍的钱和打赏的钱多了一些。
庙门口茶摊的老头,看这丫头虽然相貌丑陋,说话却甚是动听,话语间还有一份天真烂漫,就劝她说道:“姑娘,我看你也是天性良善,就不要学那些江湖人,打打杀杀,我听说今日一群四川人到处打架寻衅,被衙门拿了,每个人都抽了几十鞭子,还是找一下正经营生好。”
“老伯,有什么营生赚钱快些?”岳灵珊一双圆圆的大眼转了几转,赶忙问道。
老头笑道:“如今的营生倒也不少,第一等的,是那些才女,能诗会画,还擅长刺绣,在福州城中,租一间房子,挂个招牌卖诗文和刺绣就能赚不少钱;第二等的,就是会纺线织布的女子,办一台机杼,只需勤谨络绎,便可衣食无忧;第三等的就是那三姑六婆……”
他指了指街边一个卖药的说道:“你瞧那女的就是,衙门的稳婆,每年工食银八两一钱,遇事有人孝敬,闲下来还能做点买卖。姑娘不如找找她,拜个干娘就是。”
岳灵珊:……
抱着剑入睡的时候,岳灵珊想道:“等到爹爹找到我的时候,一切就会好的。”
这一天,岳不群还没找来,岳灵珊不免有些慌乱。
她取出一块绿色帕子,那帕子是上等丝缎所织,边缘以绿丝线围了三道边,一角上是她费了好大劲才绣起的红色珊瑚枝。
有些不舍,却还是再次走进了当铺。
“还没有见过当手帕的,这等工艺,是你自己的东西吗?”伙计看了一眼,不耐烦地说。
岳灵珊怒道:“你倒是当也不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