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等商铺税收,就和万年县差不多了,按比例收税,不过霍大人似乎也要跟商铺承诺,收上去的税不会全部上缴,而是会留一部分发展长安县。”
“至于大商铺收税,就是指有一部分类型的商业,只有拿到了少尉府衙发的资格资质,才能经营,这个税收也是按比例的,而这些行业具体税收多少,要少尉衙门制定。”
“跟中等商铺税收一样,这个费用,霍大人也承诺会留下很大一部分在长安县,发展长安县。”
所有人都若有所思。
霍海这么制定规矩,一定有他的道理。
刘彻:“哦?那具体都是多少啊?”
梅黑夫:“不高。”
既然梅黑夫说不高,也就是算起来比万年县要低咯?
很多人都在思考这三种税都是因为什么。
很快就有人明白其中的奥妙了。
商人和商人,不能一概而论。
那小商人,怎么和大商人比?小商铺之所以收经营费而不是税收,是为了降低入行标准,让他们少交钱。
穷则思变,当一个人开小商铺经营到一定程度有了资本后,他会不会扩大规模?
扩大规模,那就开始交税。
他要是不想去赚这个钱,多的是人想去赚这个钱。
而张汤的方式,全部收税,虽然有差别,一个十五税一一个三十税一,但很多人连那个门槛都到不了,压根一开始就不敢去经营。
霍海的方式,不会压制别人想做生意的想法,又能收到钱。
但是很明显,在这边做大生意,肯定税收很高,可能远比万年县还高。
否则的话,这搞了半天,税收还不如万年县,那不是笑话吗?
之所以大家关心税收问题,是因为如果以后外出为地方官或者独当一面,也要靠收税来证明自己的实力的。
如果收不上来钱,你就算在奏疏里吹得天花乱坠,别人信吗?
哪怕你把你的郡发展的跟现在的长安县一样繁荣,收不上来税,就靠说话,怎么说服皇帝?难道伟大的皇帝陛下还亲自去考察你一个偏远郡县?
那么,中大商铺税收超高的话,别人为什么要在你这儿开中大商铺呢?
就好像长安万年,别人干嘛不去万年县开?
但是想到这里,大家就明白了。
万年县能开中大商铺吗?
万年县的人哪有钱消费?他连小商铺都没有,哪儿支撑得起大商铺?
群臣之中,最聪明的是萧广,萧广低声:“回去后,我们的商铺房子不能卖了。”
汉中王刘胜回头:“嗯?”
萧广:“因为政策的原因,长安县的房子要涨价了,万年县的房子要跌爆,如果是万年县那边的房子,早卖早脱手。”
刘胜还没明白为什么。
萧广超低的声音:“霍大人在长安县收税,是按照商铺收的,不按照人收税,而万年县是按照人收税的。”
“也就是说,如果在长安县做生意,但住在万年县的人,会被收两次税!他们肯定要脱手房子往长安县搬家的。”
“一旦这个头开起来,富人成规模的往长安县搬,长安县房价自然水涨船高,万年县自然一降再降。”
刘胜恍然大悟:“明白了。”
刘彻:“行,大家大概应该明白长安县万年县税收的不同了,你说说你对煤钢的建议吧。”
无论是张汤那种还是霍海那种,都是新税法,用脚投票已经开始了。
但这东西还没出结果,在真正的出结果之前,大家只能想象。
而梅黑夫根据这两条,也有自己针对煤钢的建议:“臣建议,煤钢可以私营,但是要各地根据自己的情况,定税收。”
“而税收定多少不只是地方说了算,还要上报朝廷,让朝廷评判。”
“朝廷可以根据这个地方的情况,决定他们是重税还是轻税,决定这个地方税收是大部分上缴,还是小部分上缴。”
看群臣疑惑为什么这么说,梅黑夫继续:“就好比,比如同关煤矿,这个地方的税就必须大部分上缴,因为他除了各种矿之外,并没有大平原,不适合大规模的人口生存。”
“既然如此,这里发展民生那就是多余的,它最多留一些钱发展道路,方便矿产运输。”
“可假如,洛阳、成都、信都这样的地方也出现了煤矿,那当然要留相当一部分在本地,因为这个地方除了煤矿,还有很多大汉子民,他们也有如长安县一样发展商业的可能性。”
“如果煤矿的钱,留在本地,又把商业也发展起来了,那当然更好,因为一笔钱,发展后,能收两种税,何乐而不为?”
一切的最大问题就是,钱,运输是要损耗的。
如果待在一个地方动都不动,就能让钱生钱,那当然是最好。
因为运输时,运的东西越多,损耗越小。
那如果钱少到一定程度,搞不好往朝廷运输,还得倒贴运费,这种地方,朝廷连管它的想法都不会有,北方草原上现如今就是这个情况,所以自古没有人把城市建立到大漠上。
没利益。
梅黑夫的话,让很多大臣都思索了起来。
这话的确有意思。
不按照统一的税收,而是因地制宜。
如果一个穷乡僻壤,很难有人去开矿,运输也麻烦,你要税收太高,谁还去开矿?
如果这种地方税收低一点,也有了发展空间。
如果是一个人非常多的地方,很多人都没法养家糊口,这种地方开矿主要能解决的问题反而不是税收,而是让本地人都富起来,然后带动商业发展。
这种收多少税,就需要研究讨论了。
如果有个地方人少,又富裕,那这个地方开个鸡毛矿啊?直接给他重税,让这个地方的人把钱往外带。
光是这样一个手段,几乎就是一个伟大的工具,和以前服徭役这个工具能达到的效果几乎一样,甚至更强。
很多人都觉得这可行。
但此时,张欧站了出来:“臣反对!”
所有人都看向了张欧。
这有什么好反对的?
曹襄站了出来:“臣……也反对。”
陈掌:“臣反对。”
陈掌,虽然是陈家人,但实际上可是霍家外戚,他也反对?
接着,一个个的大贵族,几乎所有封了侯的人,挨个出来:“反对。”
给中小官员们都搞蒙了。
为什么?
一大群人站出来反对后,张欧才开口:“臣反对的不是税收调节,也不是看地区情况决定留多少钱发展地方的方法。这是非常好的方法,非常厉害,梅大人的提议可谓是厉害,史书上必留下梅大人的丰功伟绩,万世传唱。”
“但,臣反对煤钢私营。”
“煤,收益远高于盐铁,钢,完全可以取代铁,并且做到很多铁做不到的东西,包括新式马车,还有北驰道上正在修建的桥不知道各位看过没有,里面也用了超多的钢。”
“这意味着,钢未来的财税潜力,可能还在煤之上!”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允许私人做煤钢?煤钢,必须全部归朝廷所有。”
“试想一下,还是这个例子,比如洛阳,洛阳也发现了煤矿,可以开矿,让私人开矿,哪怕收重税到了五分之一,他创造三十亿大钱,朝廷能收到六亿。”
“六亿拿来发展钢厂,发展洛阳城池,看起来挺多了。”
“但如果这煤矿全属于朝廷,朝廷开矿,三十亿大钱,全部属于朝廷,朝廷用三十亿大钱收上来十五亿打匈奴,剩下十五亿发展钢厂,发展洛阳城,不用几年,洛阳城就能赶上如今长安的繁荣。”
“换成更差一点的城市,比如五原郡这种地方,那也最多十来年,就能赶上今天的长安。”
“如此海量的利益,为什么要让私人拿走?!”
此时,朝堂上所有中小官员都是懵逼的。
盐铁虽然没有专门讨论过,但是这几年朝堂多多少少有议论到。
当初,所有大官员,都是相反的看法!
所有大官员都反对这东西朝廷专营,认为应该私营。
如今,钢煤,代替了盐铁成为最赚钱的营生。
所有大官员却反过来了,认为这些东西应该朝廷专营,不应该私营?
为什么?!!!
很多人都不明白。
霍海明白。
其实很简单。
物极必反。
一开始的盐铁,事关很大的利益,官员们认为自己家族也可以经营盐铁,就能赚很多钱,当然抵触朝廷专营,当然支持私人搞盐铁。
而现在呢?
钢煤,实在是太重要了,代表的利益太大了。官员们很清楚,以自己的体量,根本不可能搞钢煤,或者说不可能搞大,不可能占据主要地位。
能搞钢煤的,就是刘彻私人。
也就是说,所谓的钢煤允许私营,其实就是进了刘彻的私库。
而如果官营呢?
这些钱就会进入朝廷的预算。
请问,朝廷的预算,谁在管理?
御史大夫!
张欧管。
如果煤钢全部官营,根据现在的情况,发展个几年,举国上下共计千亿大钱不成问题吧?
到时候,御史大夫就能掌握千亿财政大权。
除了御史大夫,几乎所有大贵族都能支配这笔钱。
大贵族们大官员们,发现自己没可能挖掘这么大个矿之后,转而想要掌握这些钱的控制权!
这就是为什么对待盐铁和对待煤钢大家的反应完全不一样。
这就好像,五个人聚在一起要吃饭了,食材不够,如果院子里有一只鸡,那它死定了,大家都想把它吃了。
但如果还是这五个人,一起吃饭,食材不够,院子里有一条猪!
那大家想吃了它吗?
为什么要吃?搞到猪的所有权,然后把猪卖了,钱归自己不好吗。
退一万步说,就算这钱必须归五个人共有。
那谁能掌握大肥猪的售卖权,里面有多少油水?
这钱拿回来后,谁来管这笔钱的用法,里面有多少油水?
哪怕自己完全没有吃油水的想法,这可是一笔五个人这辈子都没见过的那么多的钱,支配这笔钱,有多爽?有多大的成就感?
但是,小官员们不这样看啊。
什么大利益?搞一个同关煤矿一样,五万青壮年挖矿的巨大的煤矿?我也配?
但是我可以搞一个五百人的煤矿赚钱啊!
那不也是同关煤矿的百分之一了吗?
我自己一个人没这么多本钱,我联合十个人一起,那也是千分之一同关煤矿的超级收入啊!
就算税收超级重,重到历史没有先例,直接收一半的税!那也是同关煤矿两千分之一的收益啊!
拿到手之后,自己岂不是从普通人摇身一变成了在整个长安都最有钱的大富翁?
一个小官站出来:“臣反对御史大夫的说法!”
“如果朝廷把什么都拿走,民间没有钱,还怎么发展商业?”
“长安县的成功就在眼前,只要有本钱,任何地方都能大发展,未来,大汉十倍百倍于现在的富裕!那才是真正的太平盛世,才是为了百姓谋福利!”
“如果钢煤官营,所有钱都归朝廷,民间依旧很穷,对于百姓有什么用?”
卫尉站了出来:“是吗?朝廷拿到这笔钱,从上往下去推动发展,给地方修路修桥,不也能推动商业吗?修路能刺激商业,也是长安县实验得到的成果。”
“普通人拿到钱会修桥铺路吗?还是朝廷拿到钱,才能干这个事儿。”
另一个小官员站了出来:“我反对这种说法!”
“地方上商业高了,自然可以像长安县一样开始收税,而税收留一部分在地方上,地方上就有钱收税了。”
曹襄:“万一这个地方上的官员是个昏官,没有拿钱修路,而是把钱浪费了呢?可如果钱归朝廷管理,拨钱给地方上修路,是否更直接?”
双方根本不带停的,各抒己见,疯狂的发炮。
似乎根本没有停止的样子。
他们吵起来后,更多小官员和更多大贵族都明白了大家为什么吵这么厉害。
后知后觉的他们终于知道自己该怎么站队了。
张欧退居人后,看向霍海,很满意的笑了笑。
霍海啊霍海,你又该如何?
站队已经站好了,不需要别的东西,也已经完成了站队,没有宣平侯的事情,站队一样完成了。
你能想什么办法掀翻所有旧勋贵和三公九卿,掀翻内朝吗?
霍海摆了摆头,果然,财帛动人心。
所有人都在拿百姓说事儿,但说的却不是百姓的事儿。
其实,这个问题根本就没必要吵,霍海也不想参与。
霍家按道理应该站在大贵族这边,但霍海已经有同关煤矿了,怎么站队?
开口说话?霍海更没想过和谁争。
掀翻三公九卿?还用我掀?
霍海并没有站出来,甚至脸上连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有,让张欧有点意外。
他不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