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伍长一顿,摇了摇头,抬眼看向秦知维,眼神平静的打量了一下他。
“人没事就好,你不该自己出城去的,办案的规矩都跟你讲过,不论城内城外两人以上才能办差。不论案子大小,优先上报以作备案。你都没有做到,你是看不起巡城司,看不起这衙门,看不起我的规矩。我罚你五日俸禄以作警示,你可有异议?”
秦知维低头拱手,平静回答道
“没有。”
“你这案子虽没按章程办,却给路巡司提供了黑蛇山的线索,做出了贡献,待会去库房领三枚铁钱,这是衙门给你的奖励。可有异议?”
“没有。”
“你叔伯刚从我这走,我这有一差事要寻他,去库房顺路领一法器,带给你叔伯。我知你不愿进我这小庙,那是你叔伯求我办的,你要想去路巡司,就去找他给你调去便是。”
黄伍长说完便摆摆手,不愿听他解释,静静的看着秦知维离开。黄伍长一开始很讨厌秦知维,不愿在自己衙门里添一位关系户,随着老张头不断的反馈,渐渐对秦知维有了些许改观。今日又碰上这事,城内的事情远远比路巡司的事复杂,这般莽夫做派容易惹上麻烦。
市面上也售卖法器,一般是炼器方面能力的门派制作,区衙门里也有一件,因价值较高,一般差事不会装备。算是区衙门的重资产了,是黄伍长经营了大半辈子才攒下来的。衙门里开玩笑说,要是黄伍长心黑,贪了这法器,能在集镇中心买上一间院子,娶上四五房小妾。那还用跟他们挤在长舍里,足够他过上富裕的后半生了。
老张头在库房和李老头吹牛,看着秦知维过来,笑嘻嘻说
“黄头儿昨天夜里知道消息急坏了,看你把木牌给了那孩子还亲自问了一番。外面黑蛇山余孽被郡府路巡司追杀,一路追到张家集附近。黄头是怕你出事了他不好跟你叔伯交代,你下次可别这般鲁莽,多喊些人去,城外可太危险了。”
秦知维点点头,说了声知道了,又将黄伍长的差事与管理库房的李老头说了声,这大爷手脚麻利的从皮质小箱内取出一铜镜,递给秦知维。
“老张,我要去给黄头儿办差,待会晚上请你吃酒。”
老张头摆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继续和库房大爷嘻嘻哈哈。
出了衙门,城墙边这条路秦知维很熟,沿着这段路一直向北走,路巡司衙门就在河边。路巡司还需要看护河道,维护河道的治安。城内河上的案子往往外来人员涉案多,码头区巡城司的同僚武力不够,多有凶犯闹事,潜藏缉拿等工作力不从心。多次向路巡司求援之后,干脆将城内河流的管治权直接移交给路巡司了。
秦知维叔伯所在的路巡司,是专门针对河道码头事宜设立的。路巡司衙门的布局和巡城司的很像,岗哨值守的伙计看到秦知维以后点了点头,就让他进去了。秦知维轻车熟路的找到了他叔伯,同样是办公区域,他叔伯这边就上档次不少,案几内镶了块打磨光滑的黑石,整齐得摆放着文房四宝。背后是刷着黄漆的木制书柜,和黄伍长那种敞门书柜不同,这边的书柜门上雕刻着镂空画作。
秦知维开门就看着叔伯魁梧的身姿坐在锦团上,在案几上用精致的小炉子煮酒,神情仿佛是酒楼内消遣的酒客。
“王叔,我回来了,黄头儿叫我给您送的东西。”
秦知维把怀中的铜镜置于桌上,没来得及抬头只觉得脑袋上被重物敲打。只见那魁梧汉子举着砂锅般的拳头敲打着他的脑袋,脸上说不出来的怒气。
“我就是怕你跟你老子一个性格,才给你塞老黄那里的。在城外跑有意思吗?被人刺有意思吗?碰上那黑蛇山,你有几条命啊。你要是我儿,我早给你腿打折了!”
说完这魁梧壮汉也不嫌炉子烫,抄起来对着嘴就咕嘟咕嘟了起来。
“王叔,少喝点,大早上喝酒对身子不好。”
“用得着你小子在这放屁!你出城怎么不想想你爹妈?着急见他们?”
王叔依旧骂骂咧咧,嘴里不饶人,刚去把老黄骂了一顿此时似乎是还不过瘾。骂了一阵觉得无趣,拿起铜镜翻了翻,又拿着磕了磕案几,发出金铁碰撞的声音。
“我中了签,要出城去清剿黑蛇山余孽,可能回不来了。回头我要是死了,就没人管得了你了,你自己小心着点,别再出城去。回头给我做个牌位,让秦叔给放你爸妈旁边。”
“王叔,能不去么?路巡司不是还有几个伍长,他们呢?”
“都死差不多了,那黑蛇山的人虽被郡府路巡司冲的破损不堪,但总归是出过宗师的大门派,张家集这小山小庙也吃不动他们。这次大将军也同去,但估计我这身手也是九死一生。我要是死了,你小子得给我把后事办了。还有,我还有个相好的,逢年过节你帮我去送点东西。”
秦知维面对这个现状不知道该怎么办,王先承是他父母的至交好友,在父母离世之后常常给予他爷俩帮助。秦知维自己身上的功夫都是王先承一手传授的,王先承无儿无女,成天只在工作和秦知维身上下功夫。
王先承从案几之下掏了一张地契,塞给了秦知维,道
“这是城内的一套院子,给你娶媳妇用的。我那拳谱给你好好练,安安稳稳在巡城司。”
说罢王先承魁梧的身姿站了起来,将铜镜塞入内衬之中,覆盖住心脏的位置,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王叔等等!”
秦知维连忙叫住王先承,将腰上的金属长刀递了过去。王先承拿过细细摩挲刀身,又将刀丢了回去。
“好刀,我使不上”
便走到门外,十来号身着路巡司制服的身影早已集结在此。秦知维还看到早上与他交谈的唑腮汉子,肃穆的气氛让他感到强烈的不适。
“吾等今日所作皆为自己,吾等今日所为皆为百姓。吃皇粮,杀不公!”
“吃皇粮!杀不公!”
一众武吏随着王先承高喝,王先承见士气可嘉,领头一路小跑出去。只留下秦知维一人站在空荡荡的路巡司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