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能去做工,家里和街坊都有事做,我去做工了,我那妹妹怎么办?”
秦武官还是没有看他,拿起竹篓仔细检查着是否有破损,等他放下竹篓,又淡淡道。
“你怎么不能去做工?你整天领着他们在街上跑,四处去乡亲家里吃喝,都是期待你有个出息,你倒好叫其他人给你凑粮你拿去换酒喝,三哥儿要不我喊你哥?”
三儿脸上觉得没面,只觉得无法呆在这里,恼羞成怒,一弯腰把那垫在桌下的石头拔了出来远远掷出去。一溜烟的跑了,那群孩子看着他跑以为又开始玩耍,便乌泱泱的追了上去。秦武吏无奈,在他没当上武吏之前,街上的孩子都跟着他玩,三儿对他来说更像是亲弟弟一样。拾起石块又塞回桌脚,垫平了桌子,招呼乡亲们上前领皇粮。
“维哥儿,我家六口人,邻居上工去了,家里八口人,我也一块帮忙领回去。”
“今年皇粮减半,河对岸要修坝,伍长叫家里游手好闲的都去上工。”
“那不成啊,修坝那哪是人干的,城里好差事都被人做了去。维哥你可不能这样对咱乡亲啊。”
“修坝管吃管住,往后皇粮都准备依工发放,去了便是。”
“......”
这幸亏是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乡亲们都脸熟,解释起来还是麻烦,总算是发完粮食。伍长给他们的任务就是动员民众参与到修坝工程上,虽是有了皇粮,人却是越来越多,没土地的人不做工,便会聚集起来闹事。今年都不好过,说是去城里的道路刚好在这节骨眼上断了,集镇里的路巡司去查好几天人都没回来。上头自掏腰包抵了今年的皇粮,也得亏咱大将军义气,不然乡亲们闹起来秦武官还真不知怎么办。
将棚拆了丢在了空车里,秤砣杂物都丢在了篷布下面。趁着太阳还没完全落下,秦武官扛起桌子打算回家。从小被爷爷抚养,吃着皇粮长大,秦武吏的父母早在他年幼就死了,怎么死的大人没细说,只知道每次发皇粮都会给他家里多拿两份。
“知维回来啦?”一身形佝偻着的老者,脖子上挂着汗巾,脚上穿了一双草鞋,笑起来只能看到嘴里还剩下几颗牙齿,脸上的沟壑显得是那样亲切。老者正在街道口收拾摊位,摊位边上支着一布旗,上面写着“老秦茶面”。
“回了,爷,我吃过了,别忙活了。”
秦知维把桌子搬进屋,支在墙角,又帮着秦爷爷收拾摊位,秦爷爷似乎是没听到他的话,自顾自给他切了一碗面,丢进了滚水炉子里,翻腾片刻,将空碗中撒上少许调味粉末,从边上盖着盖子的卤锅里,最下边,挖出一块带骨肉放入碗中。捞起面条堆在上面,拿起茶壶往碗中添着红色的茶汤。似乎是觉得这样还不够,又从卤锅里捞起两颗卤成褐色的鸡蛋加入碗中。
“先吃,先吃,待会再收拾。”
秦爷爷把碗放在刚仔细擦过一遍的桌上,又起身去收拾长凳。
秦知维无奈,老武吏带着他办了一月的差,这本就属于新任武吏的入职培训,没办法回家。这一大碗吃进肚里,晚上还得打两套拳才能睡着。秦知维大口将面吸入嘴中,吧唧吧唧两下就咽了下去,这碗面他吃的极快,秦爷爷还没有收拾完,碗内连汤水都不剩了。
爷俩住在一个三层棚屋,只有一楼的居住权,一楼面积不大,只隔出来一个小房间,房间内摆着一张床铺,窗沿上堆满了个人生活用品。床对面有一置物架,架子边上挂着一柄刚挂上的短刀,这是公家统一发放的。稍大点的客厅靠墙角的位置,摆满了出摊时用的桌椅板凳,另一侧摆放着简陋的灶台,正对门放置着一对开门矮柜,矮柜上有两个木牌,是秦知维父母的灵位,边上有个小香炉供着香火。矮柜边上支了一张小床,这原本是秦知维睡觉的地方,后来长大了总是不小心睡塌,秦爷爷修了几遍烦了,就让他住进了隔出来的小屋,自己睡这张小床。
帮着爷爷收拾完,就去街口那边的水井,打了两桶水回去洗漱。秦知维将随身物品收好,换了身短衫,准备去巷子里打两套拳消消食。话说他当上武吏以后,公家提供在集市里专门提供了休息用的长舍,不用费劲折腾出城回街上睡。他一是放心不下爷爷一个人呆家里,二是觉得自己家睡起来至少不用忍受打呼噜的声音。秦知维刚加入巡城司衙门不久,他这个位置前一任武吏被调去路巡司了,还给他留下一柄保养良好的佩刀。经过一月多没回家,他的搭档老张头带着他基本把巡城司的活都干了一边,伍长才在他央求之下准许他回家过夜,值守的时候再回长舍呆着。
巡城司的武吏活计主要是处理城内的纠纷,是执政者面对群众的执行人,百姓有疑问了他们有义务解答,新政策出来了他们要负责解释,人们起了争执他要上去解决问题,实在解决不了的才会层层向上处理。这活计都算以武入职的武吏,还有比较轻松的文书活计那都是读过书的文吏干的,秦知维还没怎么接触过他们,两者虽在一个衙门里,但是办公地点不同。
棚户区都在城外,随着人口越来越多,城里住不下的人就在城外搭起了棚户,这种靠着城内提供活计维生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棚户区十几条街道将整个城墙包围了起来。人们得吃皇粮,皇粮需要官府派发,离官府远了皇粮可就损耗在路上了。没有土地可以耕种的人们只能扎堆在这棚户区内,靠着皇粮,给城内人做工生活。越是有钱的都搬进集镇内住了,没钱的都渐渐从集镇里搬到棚户区。
秦知维这棚户的二楼住了两对夫妻,各带一个孩子。三楼住着拼凑合租的散工,写的是工头的名字。住在棚户区麻烦的是经常丢东西,虽然没人会得罪当上巡城司武吏的秦知维,但他还是习惯将贵重随身物品放在床头睡觉。
砰砰砰,秦知维才刚躺下,敲门声就传来,听到爷爷悉悉索索穿衣服起床的声音,秦知维有些烦躁,大喊道。
“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