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走到桌边坐下,略显兴奋地问:「师弟,我们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什么都忘了?我的师门在哪里?我们什么时候回去?这里的人对我很好呢,祝前辈教我的神识修炼非常神奇,我等等展示给你看!」
长庆心里一沉,早知会面临这些问题,但真正面对时,竟发现自己无法言语。他看着眼前的小楼,这么健谈、这么开朗,与过去的她大不相同。
他默默告诉自己:「不该再沉湎于过去了。师兄希望我和嫂子……快乐的…快乐的活下去。」
「师弟,师弟?」小楼的声音再次打断了他的思绪。
「啊……哈哈哈,师姐,我见你安然无恙,太开心了,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幸好你的花容月貌没有损毁呢,哈哈。」长庆强装轻松,模仿着过去几位兄长的风趣模样,勉强掩饰内心的痛楚。
小楼听着,眼中流露出疑惑,随即又笑道:「果然,我什么都忘了。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哎呀,你果然忘了。」长庆轻叹,目光转向远处的天际,回想着与祝宁一起编造的的经过。他稍稍整理了思绪,语气平稳地接着说,「你当时说有高人指点,来桃花谷寻找机缘。我们在市集中相识,你说想学我的符文之法,还说女子行走江湖不易,便称我师弟,邀我结伴而行。」
小楼微微皱眉,听着这些陌生的话语,内心泛起阵阵疑惑。
长庆察觉到她的表情变化,接着补充道:「那天你说没有得到机缘,桃花谷快关闭了,至少要看看谷主留下的神通痕迹,看看能否有所感悟。我想休息,但你把银两全交给我,还说要帮我刻画符石,求我跟着你去看一看。」
长庆回想当时情况,眉头不禁皱起:「结果,我们修为不足,走火入魔,幸亏天一宗的前辈恰好经过救了我们。现在,我的丹田已损,难以再聚气,而你则神识受损,失去了记忆。」
小楼神色变得黯然,低声道:「难怪我走火入魔失忆,原来是因为参悟岛主神通的缘故。」她微弱地问,「师弟,你真的不能再修炼了吗?」
「倒也无妨。」长庆淡淡一笑,试图安慰她,随手画了一张符,符纸在他指尖一闪而过,「我本来就不修武道。我是阵法、符箓和符文三修,有无丹田倒没影响。倒是你,似乎有所突破,应该得了机缘,并非单纯的走火入魔。」
小楼望着长庆手中的符,惊讶地睁大眼睛,捂着嘴说道:「师弟原来这么厉害!」她的语气渐渐恢复了几分生气,「我确实有所突破,但还不太顺手,得再练练。」
长庆趁机接话,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你不是说要回我宗门帮忙刻画符石,还有学此道吗?正好练练手,也顺便还我饭钱。」
「我还欠你饭钱?」小楼困惑地眨了眨眼,随后尴尬地问,「那我的宗门是……?」
长庆无奈地摊手,无可奈何地叹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什么宗门的?你说你无亲无故,是个散修,修炼资源不易得,当时大概是看我善良,专程讹我一顿饭吧。我那时还以为你是个骗子呢。」
小楼掩嘴轻笑,但很快,她又摸着额头陷入思索:「哎呀,我真的忘了。那师弟,我叫什么名字呢?」
长庆愣了一下,心中飞速思索,眼角瞥见窗外的蓝天白云与院中的竹子,灵机一动:「你连自己叫蓝芸竹都忘了?芸竹姐,你该不会只记得吃饭的时间吧?」
「我真的记不起来啊,问问也不行吗?」芸竹笑得灿烂,嘴角带着满足的弧度,「芸竹,这名字真秀丽。」
「是啊,」长庆轻轻叹息,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奈,眼中却透出柔和的笑意。
芸竹突然又问:「那师弟,你怎么称呼?我们何时回去画符箓、刻符石。」
「我姓洛,名长庆。我是你用银两骗出来的,现在回去会被骂死。」他咳嗽了一声,假装轻松地说,「再休息几天吧,我也还在养伤,咳、咳。你也可以多跟祝执事学学,执事可是超凡入圣的大修行者呢。」
他强装镇定,但实际上,他体力已几近耗尽,现在不过是硬撑着说话。
长庆的目光扫向桌上那只发簪,眼中流露出微微的哀伤:「对了,那个发簪要戴上。你说那是你娘留给你的宝贝,曾说过要一直戴着。」
他稍稍低下头,掩饰住内心的情绪,眼角却不由自主地泛红。
芸竹随手将发簪扎上,动作流畅自然,连她自己都感到惊讶。虽然失去了记忆,却似乎依然对这发簪有着特殊的感情。
小楼听完,略显惊讶:「原来如此……可惜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没事,慢慢来。」长庆安慰道。
他们的对话在沉默中结束,随着时间的推移,心中的压力越来越大。终于回到自己房间的长庆,忍不住崩溃了。
他坐在椅子上,泪水无声滑落,双手掩面,心中的痛苦一股脑地涌出。死去的人,也许早已解脱,而活着的人,却要背负所有的真相与沉重的记忆。
而此时,桃花谷崖壁的山洞中,寂静被一丝清幽的气息填满。
白底红边道袍老者的身影伫立在洞内,目光锐利如矩地仰头望着悬浮的两个茧,两茧一红一白。
红茧中的气息隐约浮动,里面的人正在慢慢苏醒,却依然被困在一片无尽的黑暗中。他的四肢僵硬,浑身无力,对周遭的环境一无所知,仅能虚弱地低声问道:「这怎么回事?有人在吗?」
听见声音,老者的目光稍微一转,沙哑的嗓音响起:「你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不是梦。桃老先前赐你本命精血,助你度过桃花劫。如今,你的心脉已毁,只能借助外力续命。」
红茧中的人努力想动,却仍然被束缚住,只能更加虚弱地说道:「那我……犯下了这么大的罪……请前辈带我去……」
老者冷冷一笑,背对着红茧站立,语气冰冷:「带你去哪?你自知犯下滔天大罪,想一死了之以为可以负责吗?」
洞内陷入一片沉寂,红茧中的人不再说话,似乎陷入深思。过了片刻,他的声音再次响起,低沉且诚恳:「前辈,我该如何赎罪?」
老者的目光微微闪烁,冷峻的语气带着一丝嘲讽:「赎罪?说得好听。你有想过那些被你伤害的人需要你赎罪吗?千刀万剐能解他们的恨吗?他们需要的,是你能还给他们的清白、根基,甚至性命。你能还吗?就算你能,又如何弥补他们的痛苦?」
红茧中再次陷入沉默,过了许久,才传来低声回应:「晚辈愚昧,请前辈明示。」
老者的神情稍缓,语调也随之转变,带着些许威严:「将功赎罪。尽管亡羊补牢,但这是你唯一的出路。你必须明白他们真正需要的是什么,无论是大义还是个人恩怨,你必须用心去观察,尽你所能寻求他们的原谅。这是唯一的路。」
红茧中的人听后,顿时茅塞顿开,语气中充满决心:「晚辈明白了!」但旋即,他的声音又黯然下来:「可是,我如今……」
老者轻哼一声,语气淡淡:「若你真有心赎罪,先修复你的心脉。桃老的精血会帮助你将茧内的力量融入心脉,但这个过程漫长且痛苦。至于其他的事,以后再说吧。你旁边的那人,也是和你一起坠入谷中的。他比你伤得更重,尚未苏醒。等他醒来时,只能听,不能说。若你真有诚意,就跟我假装师徒。」
「啊!?多谢师父!」红茧内的人脱口而出,语气中带着一丝激动。
老者冷冷一笑:「我不过是帮你隐藏身份,你我只是名义上的师徒罢了。」
「这已经足够了,师父!」红茧内的人感激地说道,「对了,师父,我叫林不凡,敢问师父尊称是?」
老者稍微顿了一下,随后淡淡道:「桃花谷主,东方辰。」
说罢,他便转身走出洞外。洞外,桃花仙树的神元桃老已等候多时。东方辰与桃老并肩而立,两人一同眺望着天一宗的方向。
片刻后,东方辰掐指一算,眉宇间隐现忧虑,转头问道:「桃老,四方大仙也无法算出吗?」
桃老捋着胡须,神色凝重:「大仙应该是问天机能预见多少吧。天道有缺,未来难测。我们都相信他,所以在不触及天机的情况下尽力相助。东方大仙,你也该早做准备,若大家都算错了,苍界恐怕无法避免即将到来的大劫。」
东方辰沉默片刻,随后点了点头,走到洞口前,手中挥动指尖,在洞口上方刻下三个大字——「桃仙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