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对这只擅自脱离队伍的鸭子可以说是恨之入骨,因为他的肆意妄为,险些害我丢掉了我的第一份工作,被我姥姥“罢免”,所以我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在那之后的每次外出中都故意找茬用小木棍打他的屁股教训他,比如有时候我会说他走的不是直线,有时候我会说他在不该说话的时候说了话,总之,无所穷极地故意找茬来达到我能够“教训”他的目的。
但是,可能上次他真的只是不小心走丢了,可能是抬头看了一眼天或是看了一眼飞过的蝴蝶晃了下神,所以走丢了,也许他走丢之后,他自己也很害怕,生怕他的主人找不到他了,害怕自己被不认识的坏人抓走,杀了吃肉。所以也许他自己,也一直在找家,一直想回家,只是始终没有找到而已,最后他精疲力竭,只能随便找个地方躲着,然后便睡着了。
而我对他的责怪随着时间的流逝,也慢慢淡去,甚至后来我觉得那些鸭子都长得极为相像,我甚至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当年走丢过的那只鸭,甚至会怀疑自己,怀疑自己有时候故意找茬“教训”了的那只,其实根本就不是他,也许,是不知道哪个倒霉的鸭子替他抗下了所有,承受了这么多“不公平”的无端对待。
所以后来,为了避免这些“冤假错案”,我便决定原谅他了。但是他要感谢的并不是我,而是这个队伍里的那些他们。正是因为自他走丢之后,再也没有发生过走丢事件,所以我的愤怒才得以渐渐平息。倘若“走丢事件”接二连三地发生,我恐怕是要迁怒于所有的鸭子,对每一只都“严加管教”,那他,当年那只走丢的鸭,自然也就不能幸免于难,那所有的鸭子就都将活在“白色恐怖”之中,终日惶恐不安。
不管怎么说,一切还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了,我的“鸭司令”当得自我满意,鸭群也得到了安宁。
之后,在那么多阳光明媚的好日子里,我都顺利地赶着这群鸭出去晒太阳,然后到河边看着他们游泳。他们开心地在河里游啊游啊,游来又游去,大鸭教小鸭。大黑就像换了一个地儿趴着那样,悠哉地悠哉地浮在水面上。而我则脱了袜子,把两个光着的脚丫伸进温暖的河水里,仰面躺在一块靠河边的大石头上,晒太阳。一切都是那么美好,那么和谐,那么惬意,有一种天下太平、岁月静好的感觉。
有一次,躺着躺着,我就睡着了,身体不由自主地从石头上往下滑,两个裤腿都泡到了河里,弄得惊湿巴拉的,还好大黑及时叫醒了我,不然我可能就要整个人都滑到河里去了。所以当我往回家走的时候,我的两个裤筒子都还在滴滴答答地往外流水,还好太阳很足,一会儿就晒干了,但是由于这些水混了走路带起的地上的黄土,所以当我走进我姥姥家的院子里的时候,我的两条裤腿子上满满都是泥。我姥姥当时正在院子里喂鸡,一回头看到这种情形,劈头盖脸地就给了我一通骂。而我却没有因为她骂我而感到丝毫的生气,甚至我还低着头不时地偷着乐,可能是因为那天的天气太好,我也晒足了太阳,我的心情好极了,所以根本没有听到她到底在说什么,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气什么,我只顾着感受那样的好天气,那样的好阳光。
而大黑,则若无其事地走回他常待的地方继续趴着,甚至还扭过头去不看我,我猜想,他也一定在偷着乐吧。而那群鸭子,一见到我姥姥,突然比平时表现得都“井然有序”,一摇一摆地、安安静静地回了窝,真是又被他们“装到了”,有几只好奇心重的鸭子还时不时地扭过头来看我一眼,不知道是在同情我还是在看我这个曾经高高在上,曾在他们面前“颐指气使”、“耀武扬威”的“司令”的笑话。不过,笑就让他们笑去吧,毕竟“挨批评”的我都不把这些“批评”放在心上,至于他们如何看我,那又有什么重要呢。那一天对我来说,永远都是美好的一天,这样,就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