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屯卫衙署,赵率教听完韩林的禀报以后,不断在退思堂内来回踱步。
此事事关重大,非同小可,韩林知道耽搁不得,于是拉上没等到好酒好菜的郭骡儿,不顾城中禁止纵马的禁令,飞奔至中屯卫衙署,急急报予赵率教。
听到第一句话后,原本以为韩林又是上门来打秋风的赵率教,也霍地从椅子上站起身。
“此事纪老公可知晓?”
赵率教抬起头,向韩林问道。
“尚未。”
韩林恭敬地说道。
赵率教点了点头,将官家叫了进来,随后叫他去请纪用过府中叙。
随后看向韩林:“此事你做的极好,切不可向外传扬闹得人心惶惶。”
“卑职省得。”
赵率教看了看韩林,想了想,最终还是从身后方桌的暗箱里抽出一封信,随后递给韩林说道:“看罢。”
韩林心中有些疑问,这信明显是给赵率教的,他怎么能看?犹豫了一番,他最终还是不敢违令,打开封子,取出纸张。
读至第二段,他的冷汗就下来了,脸色也有些发白。
这是辽东巡抚袁崇焕的手书,开头对赵率教领军进剿奴地的事情给予了赞扬。
但话锋一转,对前哨官韩林阵斩什三奴贼一事,不仅没有褒奖,反而说韩林先以三策妄议辽事,后又擅起刀兵,意在毁和,斩奴之功与毁和之罪相抵,不予追究。
但仍令赵率教对韩林进行申斥,若再有此事,定以军法惩治。
怪不得赵率教叫他看。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连赵率教都罩不住。
韩林心中惊惧不已,但也暗自咬紧牙关。
好个袁巡抚!我等尽心国事,死伤了半数袍泽,毫无嘉奖不说,还寥寥几句就扣上了这么一顶莫须有的帽子。
见韩林脸色一会青,一会红,赵率教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毕竟,这两次都是他拿韩林当刀子使了。
赵率教长叹了一口气:“听闻你队中缺马,你说个数来,我写个条子,过几日你去营中增补。”
身为上司长官的赵率教,自然是不肯低头认错的,不然威严何在?只能变着法子,换了另一种方式来对韩林进行补偿。
韩林长长得呼出了一口气,将纸笺叠好塞回封中又放到了桌子上,对着赵率教一拱手道:“总镇,卑职不需要马,俺想要的,是让咱那几个战死的弟兄能回魂还命。”
这就是赌气之言了,韩林心中的怨气实在冲顶,才口无遮掩的说出这般话来。
“放肆!”
赵率教咬着牙,满脸怒容指着韩林说道:“口误尊卑,要挟上官!韩林你是要反天吗?!”
“卑职惶恐、卑职不敢!”
韩林嘴中这么说,可却没有配套的动作,梗着脖子看着赵率教。
赵率教随手拿起桌旁有些简朴的花瓶,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一瞬间,泥土抛洒,碎瓷飞溅。
韩林动也未动,任由里面的泥水脏浸袍靴。
赵率教深深地呼了两口气,他的脸色也是一阵红白,气呼呼地一屁股又坐回椅子上,一手扶着额头,另一手指着门口,大骂道:“滚!你给我滚!”
“是,卑职退下了。”
韩林刚走到门口
“滚回来!”
赵率教又咆哮着叫住了韩林:“等纪老公来了,你将事情说完再滚。”
两人就这么一站一坐,于无言当中等了约莫半个时辰,纪用方姗姗来迟。
跨进门时,纪用还满脸笑容,但进到屋内看到满地瓷碎和两个人的脸色,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下来,咳了一声道:“怎地了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