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哥,你且与我说说,我们走的这几天,这营马怎地就平白死了?”
榆树下,韩林坐在石桌后的石凳上,看着站在面前的杨善问道。
在锦州安顿下来以后,韩林这一队的马匹都交由杨善来饲养管理。
刚开始也没什么大事,但没想到韩林出去这几日竟然出了事。
杨善以为韩林要问责于他,脸上有些悻悻,闷着头不吭声,连旁边最怕官的张孝儿也有些战战兢兢,直以为韩林要发火。
“管队,这事原也怪不得杨善,他……”
见杨善不吭声,徐如华就要跳出来替杨善辩解。
韩林咳了一声,横了徐如华一眼:“徐伍长,你且让杨大哥自己说。”
徐如华见韩林叫他的官职,立马就意识到不对,住了嘴。
韩林转过头对杨善笑道:“杨大哥,你不要误会,我有此问,不过是想知来龙去脉,这买补的银钱可是不少,只想着后面能不能提防些,勿要再花这些冤枉钱。”
杨善听韩林不是要怪罪他,这才有些怒气冲冲地说道:“韩大人,他们给咱们派发的都是不堪骑乘的驮马,老病马!”
韩林点了点头:“这事我知道了,我和高大哥去觉华岛这一趟便发现了。”
杨善继续怒道:“这也就算了,你瞧瞧他们发下的这些马料。”
说着杨善径自去马槽里取了一把马料来,韩林接了过来,耳旁听杨善继续说道:“这马料有大半的蜀黍,谷稻见得多少来?黑豆子那无需提,一袋子里面也见不了几颗。”
战马十分娇贵,天启年间养一匹马,每个月都需要一两半到二两的银子。
除了草束以外,战马的马料还有豆料,一般都是谷稻、杂粮和黑豆混制,如此才能保证战马不掉膘存有体力。
蜀黍便是高粱,也是能喂马的,但是要做好比例,这东西战马吃多了胀气便秘,要是这样的话,看来死了的那匹马是生生被胀死了的。
韩林方才就明白,这是上官敛财的手段。
他们拿着朝廷给的买马银便是不落进袋中,也要变着法的生财。
不出意外,韩林等人的驮马老马应该都来源于民牧,养马的民户自己都吃不上饭,怎能养好军马?于是便上缴一些养废了的驮马、老马上来。
如果勘验不合格便一不做二不休的当逃户做流民。
这些马匹又派发给兵士,一但死了,就要买补,如此可不就是生财了麽?
而真正的好马便由上官截了去,要么派发给亲信家丁,要么自己卖了,反正两手赚钱。
当然,这只是辽东武官盘剥普通军士的手段之一,其他的,最常见的便是吃空饷喝兵血,一万人的队伍,实数能有六千便可以说这带队的军官两袖清风。
此外,辽东的大小将校,敛财的名目还不限于放贷、占役、卖放、强卖等等。
饷银层层盘剥真到大头兵手里本就没有几个子儿,还要被各种名义勒索夺去,怪不得不遇战事还好,一遇战事这些底层的军士就会一哄而散。
也由此出现数万人的队伍,让几千人追着在后面砍杀的怪景。
“真是一桩没有本钱而万利的好买卖!”
韩林冷笑了一声。大明这大树啊,已经烂到根子里去了,便是有些好枝儿在里面,不是教人折了去,便是慢慢被病染侵蚀。
韩林又宽慰了杨善一番,叫他日后注意一些,实在不行宁愿自己搭一些钱买马料,也不能再将马给养死了。
等日后咱们有钱了,便如同兵甲一般,再自购几匹,这样军中的马政便管不到了。